其实我怎么会不明白,拿宁王的事去与朱棣争执,为难他,何尝不是为难我自己。
我到底应不应该用历史上已经注定的事去与他争吵?这一点其实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以后我该如何与朱棣相处。
我爱的人是朱棣,可是他同时也是历史上的明成祖,这两个角色本来就是分不开的。
宁王听闻我为这件事跑去与朱棣争论,倒是巴巴地跑来说了我一顿。
“糊涂!你何苦为了我去与四哥争执。”
“我是糊涂。”我知道,我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很不理智,不仅改变不了朱棣的决定,还白白伤了我与他的关系。
宁王见我不再吭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你原是为了我。”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想到我终究无法帮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背井离乡,前途未卜,心里并不好受。
“若你最终无法回去大宁,你会怎么样?”
他看着我,轻摇了摇头,“回不去……其实我心里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你怪皇上吗?”朱棣与宁王一向交好,他们不仅是盟友,也是亲兄弟。
他见我这样问,反而轻笑道,“我怪不怪四哥也没用。换我是他,也会这样做。”
他大概心里还很惊讶,我竟然幼稚地以为可以劝说朱棣,所以才会一见我就怪我糊涂。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仔细想想,我真不适合与你们这些人相处太深。一个个心机太重,又权衡太多!”
他倒是转过头来,笑着指着我,“你现在才说这话,不嫌太迟了吗。你呀,与四哥早就扯不开了。所以呢,又何苦为了旁的一些其他事,与他闹不愉快呢?”
宁王其实了解我,也了解朱棣。
可是,真的是为了旁的一些其他事吗?
就算普通情侣夫妻,为了一些家庭琐事都可能争吵。而我和朱棣相处,我却需要常常提醒自己,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注定,我无法插手不能插手,又因为他是皇帝,我不能用普通人的价值观去评论他干涉他。
可是,如果他的人生,他的思想,他的决定我终究无法参与半点,那我在他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仅仅是身体的相偎和陪伴吗?
宁王见我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忍不住摇摇头。
“你这人就是太较真……管他有几个妃子,他只要爱你就行,管他怎么对别人,他对你好就行。”
真的是这样吗?我只要他的爱,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地过完余生吗?
“如果我不喜欢的东西不能说,看不过眼的事情不能过问,只求自身安稳和朱棣的朝夕宠爱,那我还是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固执,但是我知道宁王看我这个人,一定是很轴。
“好好好……你若遇事袖手旁观,就不是你了。”
其实我知道,他虽然嘴上说我,却句句是为我找想。
“你这样的性格,确实也不适合那后宫,若有机会去大宁的草原上驰马,你一定会喜欢。”
“大宁是什么样的?”
“那里地势广袤,有成片的草原,不过气候并不如应天这样舒适,更不要说与应天的富贵灵秀相比了。年少时第一次从应天去大宁就藩,长途跋涉到了那样的地方,初时我还不习惯呢!”
他说着,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那你当时没吓得跑啦?”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少年的坦诚与贵族的骄傲在他脸上一览无遗,“怎么会,那是荣耀与权力的象征。”
我记得朱棣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是皇帝的儿子,对于他们来说,权力本来就是最大的荣耀与尊崇,在权力漩涡中的人又怎么会轻易主动放弃争取权力。
“那你现在,甘不甘心?”其实我渐渐发现,我虽然认识他们,却并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们。
“没有什么甘不甘心,连允文都知道要削藩,何况四哥,换成我也会这样做。胜者为王,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不知道宁王这样说,是否出于真心,还是认命了。我更不知道,如果朱棣真的心软让他继续在大宁掌有一方兵权和统治,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成为皇帝的隐患。
所幸的是,至少我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没有再像朱棣和朱允炆之间那样的争斗了。
“最终改封哪里,定了吗?”
“还没有,四哥大概还会找我。估摸着是找个不怎么关键的地方,让我做个闲散王爷。”宁王笑着,似是漫不经心。
“什么时候走?”
“定了封地后,估计年后就去了。”
……
年末岁暮时节,宫内外的人都开始准备过年,宫眷内臣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皇上邀娘娘一起参加家宴呢。”这些日子,我和朱棣之间还是如往常一样,小平每日向他汇报我的行踪,我却不怎么去找他了。
“他家宴我一个外臣去做什么,平白去凑什么热闹。”
宁王也在,这些日子他无事常来找我,“去吧,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宴席,就是年前吃吃饭,我也在,你难道还怕尴尬。何况这年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我不无聊,我不去。”
他见我态度坚决,“哎,你不去,四哥一定以为你因为上回的事还在跟他怄气,一会怪罪于我,我可解释不清楚,你可别害我啊!”
“谁为那事置气了,你自己都不在乎了,我何苦为你们兄弟的事置气。”
他见我这语气,倒是好声好气地劝我,“好好好,那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赴宴吧。”
“你有什么面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好歹还是宁王。”
他并不真怪我这样与他说话,仍继续与我玩笑着。
“去吧,这大过年的,四哥请你你不去,多扫兴。人家四哥想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