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下钥前我们回到寝宫,这几天朱棣都让我住在他的寝殿,可是殿中仍没有他的踪影。
“爷今晚设宴款待北平来的各宫人,或许要迟了,娘娘……娘娘先休息吧。”
“我先歇着了,小平不用管我。”
我在我心爱的人的家里,等他和他妻子子女相聚完后来找我。
我闭上眼睛,不愿承认自己在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屋外传来他和小平的声音,我赶忙朝里侧转去,不想理他。
半晌,我感觉到他在我床边站着,随即他用衣袖拂过我的脸,有酒气。我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我耳边响起。
“还要装睡吗?”
我仍旧闭着眼睛,不想理他。
他见我不动,随即将手探进被子想要扯开,“应天府夏日闷热,你盖这样紧,担心着了暑气。”
“不用你管。”
宁王说我洒脱,可是对着朱棣,我没有办法像白天对着宁王时表现的那样态度。
“我们昨天不是好好的吗?谁又惹你了。”
我睡觉习惯暗一些,方才小平帮我把灯都熄了。除了廊外,此刻内殿漆黑一片。
“没人惹我。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来找我。”
“你不让我找你,那么我去找谁呢?我去找别人,你又要生气的。”
“朱棣!你不要说这些好听的话给我听。你去找你的妻妾们子女们,我没有任何立场生气。”
他见我提起这些,不再答话。
“我怎么会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小玩子说的没错,我才是第三者,我才是外遇。”
“你现在喜欢我,所以还会忍受我的脾气。等到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就如你随手就可以丢掉的衣服……”
他仍然未言语,只是靠近我,拉起我的手,我随即抽掉了,往床后退了退。
“你的妻子来了,她是所有人眼中最贤良淑德的女人,她与你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为你生儿育女,在你最难的时候支持你为你稳定后方……”
“你知道吗?我连见都不敢见她,我怕看到这样好的女人,怕见到你们鹣鲽情深……我怕,怕她对我也很好……”
我开始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理所当然地留在你身边。”
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像怕我跑掉似的。
“如眉,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妙云是很好,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可是对你好,也是她的职责。这一切,为什么到你这里变成不能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呢?我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是啊,他怎么会明白呢?他即将是皇帝,即便不是皇帝,他三妻四妾,而他的妻子接纳我,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会明白的,我不想再说了。”我再次甩掉他抓住我肩膀的手,不要碰我。
“我知道,你要的是唯一。如眉……”
唯一,原来他记得。
我曾和小玩子讨论过这个话题,她笑我竟然在600年前和明成祖讨论唯一,最激进的人权和女权主义者都要向我致敬,还说以朱棣的思想能在听了我这么莫名其妙、惊世骇俗的观念,还能不把我当怪人,继续喜欢我,也算是蛮痴情的。
“是!我要的是唯一,可是你给不了。”
他不断靠近,我始终后退,已退无可退。
“朱棣,我们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我不走……”
“这是你的地方,随便你。”我听到自己冷哼了一声,随即躺下,不想再与他言语。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脱下外衣躺在我身后,见我根本不理他,轻轻从身后拥住我。
他的脸靠在我的耳边,静默的内殿中,他的声音温柔却悲伤。
“昨晚在殿中,你抱着我说冷,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相拥、亲吻,在我身下,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想我,你说你要我,你说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不怕你笑话我,这几年我无数次做这样的美梦。”
……
“今天早上醒来,你在我怀里睡着,我舍不得起来,吻了吻你闭着的眼睛与唇角,你撒娇一样搂着我的腰窝叫我朱棣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老天待我不薄,他把什么都还给我了。”
……
“白天我在安顿妙云还有北平宫人的时候,下人来报说你出宫了。虽然十七弟和小平都跟着,可是我的心思全部被你带走了。我在想,你会不会像当年恢复记忆那样,一声不吭离开我?你会不会后悔留在朱棣身边?我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自己……”
……
他从后面紧紧拥着我,任我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放手,无赖……”
见我理他,他一个翻身又将我压在身下,“我不走,也再不会让你走,你说我无赖也好,说我霸道也好,我都认。”
我们正闹意见不和,这样暧昧的姿势,我转过头,不想再看他。
这次他没有掰过我的脸,而是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脖颈,随后流连到我的身子……我有些生气,他这种没有想根本解决问题的态度。一个用力,翻身将他抵在床上,把他双手扣在背后。
他转过头看我,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见我很认真地看着他,只是笑着说,“张大人武功高强,朱棣不是你的对手。”
我不想伤他,只能反手扣住他,可是这个姿势对他来说大概极具侮辱性,从没人敢这样对他。我随即放开他的手,将他扶起,与他并坐着。
他并不说话坐在外侧,房中有些暗,背着光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伸手拢了拢我因激烈动作而凌乱的头发,他的手触碰到我的锁骨处时,我感到自己身体一颤,他或许也感觉到我身体的变化。可是我不言语,他也没有继续,慢慢收回了手。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看不到。
脑子里突然想到那首诗,诗人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我又何曾怀疑过,朱棣对我的爱。
我伸手抓住,他收回的那只,还停留在半空的手。我流泪了,不知他是否看到,我将他的手抚在我的脸颊,用他的手,一点一点,拭去我的泪痕。我感到他因多年持刀弄剑而满是茧的手,在我脸上触碰的感觉。泪好像更加止不住,静默的屋子里,满是我抽泣的声音。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现代女孩张楚楚被撕扯的声音。
我没有再阻止自己渴望与他触碰的感觉,他极轻极轻地吻遍我的周身,抚摸着我因抽泣而颤动的心房,我不可自抑地攀上他的腰身,又无可自拔地沉沦。
“做我的妃子,真的让你如此不堪吗?”
你爱我,而你能给我的最好结局,就是成为你的众妃之一。我忍不住抽泣得更大声,在他身下。
也许我活在你的心中,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别人看不到我,没有人能嘲笑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