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打乱了沈初初的生活，她病了，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金光瑶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偌大的密室除了一个侍女外，安静的可怕。
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密室的死寂。
“蠢婆娘，果然没有我你就不行了。”
她疲惫地睁开眼，梦里的少年正得意洋洋弯着腰对她笑，见她醒来，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醒了。小爷来接你走。”
这句话一出，沈初初呆愣愣望着他，手刚一抬起，就被他紧紧攥住，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阿洋。”
薛洋愉悦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找你可费了不少功夫。”
她倚靠在他的怀里，消化着刚刚霎那间撬开的凌乱的记忆，任由他带自己离开。
“要不是我一直盯着小矮子，还不知道他把你安置在了他寝殿里面。”走出殿门，微风拂过沈初初的脸颊，她乏力的身体顿感轻松些许。
仔细算来，她已经两年没有出来过了。
还没走出多远，金光瑶已经带人包围了他们，他穿过灯火通明的人群，温和的面上此刻蒙上一层阴翳，他站在前首，昏黄的火光在他脸庞时隐时现，沈初初辨不真切他此时的情绪。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与此刻十分相似的场景，金光瑶也是这样站在人群中与他们对峙。
“成美，你要带我的夫人去哪儿啊？”
薛洋嗤笑道：“小爷我带自己娘子回家，关你什么事。”
沈初初对上金光瑶的眼睛，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给他一个答案。
“我讨厌这儿。”她回答。
薛洋大笑应和：“小矮子，听见了没。”
金光瑶没有理会他，哪怕面色绷得紧紧的，他对沈初初的态度依旧很柔和，“初初，你忘了是谁害的你吗？”
“啧。”薛洋听他这样说，声音冷了下来，“金光瑶，谁害的她你心里还没有数吗？你装什么烂好人？”
沈初初不想听他们浪费口舌，她只想离开，去哪都比在这里好。可她的脑袋却一直在嗡嗡作响，疼得她感觉要炸了。
她拽住薛洋的衣袍，咬紧牙关挤出一个“走”。
金光瑶惋惜地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强留了。”他手一挥，周围的人齐齐攻上来，薛洋还要顾虑怀里的她，渐渐落于下风。
薛洋不慎被锋利的剑划伤了脸颊，血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而下，正巧落在沈初初脸上。
她伸手轻抚那道血痕，扫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心中已有分明。
“成美，我回不了家了。”
她的称呼让薛洋的身体一僵，面色惊疑不定，端详她良久才收起刚刚的失态，收紧抱着她的手，他不屑地笑笑，“凭这些人还要不了小爷的命，小爷的命硬，臭婆娘，你且看好了。”
他将沈初初甩到背上，让她搂紧自己的脖子，攥紧降灾向前冲。降灾直直插进一名弟子体内，拔出时血如水奔泻下来，他黑色的衣服染上大片大片红色。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鲜血四处飞溅，沈初初直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幕，四肢慢慢冰凉，一股痒意从喉咙里上涌，她捂住脖子试图缓解，不过片刻，胸中剧烈的恶心冲破喉咙，薛洋感觉后背一热，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接着肩头一沉，回头瞥了眼昏倒了的女人，瞄见她嘴角的鲜红，心中暗道不好。
他分了心神，等反应过来，肚子亦然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他低声咒骂，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松了松，只好将人又挪到前面，摇了摇怀里的人，“喂，臭婆娘，死了？”
怀里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对上他兴奋的眼睛，原本恍惚的眼睛陡然变得锋利，冷冰冰吐出他的名字：“薛洋！”
薛洋怔愣一瞬，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却又在下一刻笑得愈发灿烂，慢悠悠道：“你醒了啊，臭婆娘。”
沈初初的动作极快，拔下簪子狠狠捅进他的胸口，薛洋吐出一口血，有些落到了她的脸上。薛洋的笑容即使如此也没有落下，指腹轻轻揉擦她脸上的斑斑血迹，“真是狠啊！”
金光瑶让周围的人停手，对这一幕诧异地挑起眉尖。
“小爷可是说好了——我带你走。”
薛洋将人扛起来，沈初初没有反抗，将簪子插的更深，在皮肉里狠狠转了一圈，薛洋没有吭声。
“我不会跟你走。”沈初初的声音恍若淬了寒潭深处的冰。
薛洋环视一圈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叹了口气，“还真是难办。”
他低头，状似叮嘱般对她说：“别忘了，你把下辈子许给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说着，又似呢喃般重复，“记住，你下辈子许我了。”
交代完心中的事，他又将人放下，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簪，是那时他送人回来时，簪在沈初初头上的。
方才他从金光瑶密室外面的小屋子里看见的。
他摩挲着上面的海棠花，遗憾地长叹一声，“你吃了我那么多糖，现在又不愿意和我走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前，竹簪插进了沈初初的胸口，和薛洋胸口是一个位置。
金光瑶脸色大变，急忙冲上来。
薛洋哈哈大笑，咬牙切齿，怒恨道：“只有我选择的份，你活该。既然不愿意走，那就去死吧！”
沈初初没有反抗，她只是平静地盯着他，可薛洋并未在她眼睛里面看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另一只手拔出簪子，再狠狠捅进去，在金光瑶快要靠近他时，他丢下沈初初，任她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朝金光瑶洒了一把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这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看躺在地上那个人一眼。
金光瑶无暇顾及他，等迷雾散去，他急忙冲上来查看沈初初的状况。
……
沈初初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哂然一笑，这是她第几次醒来了？她倒情愿第一次就彻底死了。
听见脚步声，她阖上眼。
“初初见我来就闭上眼，想来是不愿见我。”金光瑶走到床边，在旁边的凳子上落座。
见她无动于衷，金光瑶牵住她的手，柔声道：“小琪这两天想你了，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让她走，明天我带她来见见你，陪你待一两天。”
提起女儿，她的睫毛颤了颤，良久后在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睁开了眼睛。她的情绪或许是在薛洋那里全部发泄完了，又或许是面对这个她曾经信任的好友，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她对他已然失望透顶，以至于此时面对他的情绪异常平静。
“你是金光瑶还是孟瑶？”
金光瑶听到她的话，抿唇轻轻弯了弯嘴角，“孟瑶算什么东西，谁也看不起，我只会是金光瑶。”
许是对回答还不满意，他接着补充：“我不止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夫君。”
“夫君？”沈初初冷笑，“你也配！”
金光瑶对她的讥讽并未做出反应，只是感慨道：“我让你听话，你不听。如今你的记忆没有办法再抹除了，要知道记得是件痛苦的事。”
“痛苦？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金光瑶，你真是虚伪到令我恶心。”沈初初厌恶地甩开他的手。
“是啊，我确实虚伪。若春也已是大孩子了，江澄和怀桑把他教的很好，这么好的孩子要是没有长大岂不是太可惜了。”
金光瑶的话打破了沈初初的平静，她想起身打他，却因为剧烈的情绪激动，止不住地咳嗽，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缓了许久，才喘着粗气死死瞪着他。
金光瑶知道她想听什么，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初初的身体如今不行了，成美那一下子可是要了初初的半条命，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若春那孩子有福，我刚刚不过说笑罢了，初初莫要恼我。”
至此，沈初初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唯有时时的憎恨才能消除心头的厌恶，以此期待对方的死亡。
他们没有爱，失忆了的沈初初没有爱上金光瑶，恢复记忆的沈初初也不可能爱上他，他们只存在占有、渴望、迷恋、怨恨以及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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