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十一月,小县城里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水墨,阴云沉沉,很快就下起了雨。
小县城不太发达,局部还是保存了原本的模样,与越时代的建筑连接起来,竟然是毫无违和感,别有一番风趣。
县城里人来人往,从高处往下看,是五颜六色的花伞,绚丽极了。
江妤就站在翻修的小卖部的楼下,手里还在抖着刚收起来的黑色雨伞,而视线却已飘到云海外。
“一直看着那个在角落里默默为我盛开的花我也…”
路边电线杆上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广播声音,引得路人一视。
“各位父老乡亲们好,我是你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野哥~”喇叭广播还是那个熟悉的、听起来贱兮兮的少年音,“今天江老头不在,野哥才得已经碰到这广播,也不知道你们这么久没有见到野哥,有没有想——”
广播中传来的话说到这就断了,随后是一阵沉稳的稍微带点怒意的老年人的声音,“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活腻歪了!”
“江老头…啊呸,爸、爸!打人别打脸,爸,你这劲头可千万要止住,爸、我的好爸爸,啊啊啊救命啊!”
广播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动会儿突然停住,才发现了什么,随后又怒道:“臭小子——你居然开着广播!?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了!”
言末,那搭在柱头的白色大喇叭就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响动,想是少年口中的江老头把广播关了,然后再挥着那一节竹枝子追人去了罢。
江妤小声嗤笑几声,这个江野,可不亏是少时的孩子王,如今也上高中了罢,还是同小时那样幼稚。
广播被关了的时候,正巧着那瓢泼大雨也随冷风停了下来,这时天空又同往日的清晨泛起了鱼肚白,全然没有了刚才乌黑的模样。
见雨停,路边行人纷纷又撤下雨伞,继续走自己的路去。
江妤将雨伞挂在小卖部旁边的公共伞棚上,留了条闲置的纸条后,就打了辆公交车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地方。
那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的末尾,承载着百年的风霜,千年的雨打和万年的孤寂。那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的尽头,却永远都是这么一幅凋零惨败的模样,没有小县城的繁华与共,却只有来自人们的嫌恶与唾弃。
小县城的尽头是一个无人区,而这无人区里面有一处小巷子,小巷子的通道前挺立着一个已经折了半身段的白色牌子,而牌子上赫然刻着“听风港无人区十号小巷”几个黑大字。
江妤闻了一下堆在门口的垃圾堆散发着的恶臭味,不禁扇了扇鼻,吐槽道:“不就几年没回来罢了,好好的一条小巷子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这之前,这里也是一条完整的小吃街,每日都是人间烟火味,来小县城游玩的人无一例外第一打卡的便是这里。
是家的气息啊。
可惜,最后被遮了。
江妤理了理思绪,将脑内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之云霄外,此时唯一剩下的便是在想着如何把这清理干净。
于是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江野。
“我记得江野有一大群兄弟,跟他玩的挺好的,不如找个理由让他们过来收拾收拾?……”
江妤这么想着,脚跨过发出恶臭味的垃圾堆,一劲然跳到了垃圾堆对面,虽然只有半米左右的距离,但垃圾散发着的气味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串金色的钥匙,挑中了其中一小个,走了进去。
小巷子的末尾有两扇门,一扇是沉木紫的,一扇则是茶木白的。
江妤在那扇茶木白的门面前停了下来,抬手将钥匙**钥匙孔,轻轻一转,门就打开了。
茶木白的门刚一打开,淡淡的清香就扑面而来,遮去了垃圾堆散发的恶臭味。
是她最爱的桂花香啊,没想到现在都几年后的十一月了,桂花没有经过打理调养竟然还自发的生长着,桂花也还开着。
江妤又将钥匙收好,开了灯——
屋子里的摆设没有变,角落里楼道前都摆着一盆兰花,一台上头盖了块布的电视机稳当当的摆在角落的箱子里,沙发也搭在中心,不过因为许久未清理而积了一层灰。
她这人最爱花了,但本性却又很懒惰,于是干脆就在阳台栏杆那围了一圈的小木栏,种上了五颜六色的路边野花。
屋子里除了这几件简单的摆设外,就真的再也简单不过了,如果真的要纠结屋子的陈设,那便只有门口一边摆放的桌台上承了一个白色的中号桌面收纳盒,盒里有序放了几本书。
江妤目光落在那几本书上,眼神中略带了点怀念。
她这个人怀旧,一些已经旧了的东西除了真的不能要了的其他全收了起来,就放在角落里。
她这个人也厌旧,曾经一个价值好几百万的冬盘就因为只是盘子结了层淤泥就丢了,最后还是一个人喜欢收藏古物的少年拾了回去,还免费赠送了一节古物课。
“我回来了,十号小巷,”江妤的手抬起,神情复杂中,偏外带了点落寞,“只是该在的人,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