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比野未来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月色依旧,止步在微敞开的窗户前,只依稀勾住几丝月华,遥遥无声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浅眠,黑紫色堆砌的色块斑驳,闪烁着一抹抹灰白色的残影。残影消失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人察觉到了它们存在的时候便消失不见,只留给人一个朦胧至极的坚硬。
日比野未来本就不困,生长在遥远星云奥特之星的他不过是借着人类皮囊履行自己由心的使命而已,所谓的生活作息也只是融入人类社会体验他们生活的途径之一。他睁开眼来,清澈的眼睛犹如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清澈纯粹,所经历的一切留在其中的只有坚韧,而没有半分浑浊。
……
到底是哪里不大对劲呢?
……
他忍不住轻声呢喃,一口凉气穿透串起了所有的字眼,显得黏黏糊糊的。在这过分寂静的夜晚,这句话也只有他能够听清,那窗边停留的月光也不过只是听见了朦胧的音节而已。
脑海里的思绪翻涌,从墨色天空挂起的月亮落到了蒙在昏暗之中的山林树叶,又跳到了相原龙和风间真理奈身上。
在送到基地去之后,身为队长的迫水真吾便给这两位进行了很彻底的检查,万幸的是——这两位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
电光火石之间,日比野未来忽然想起来了险些被自己忽略的东西——那转瞬即逝的、不属于人类、不属于同族、不属于宇宙人的气息。
那气息冷冽如泉,被人捕捉到的那一瞬间便溃散成风,只在空气之中留下快速消散的余味,那股余味不足以让人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如果日比野未来没有对这中气息有深入骨髓的印象的话,或许今日他也不会骤然想起这一茬来。
那气息准确来说,是不会出现在日本的。
那气息是神明的气息,是专属于东方月神太阴星君的气息。
日比野未来化身成为宇宙人来到地球上的第一旅途,不是现在的日本,而是在遥远的东方。那里天地广袤,一寸水土一寸风光。他在那里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神明。
啊——不——
准确来说,不是神明。
那一位不止一次纠正过,说她自己只是神明一寸分神而已,来人间不过是为申神恩,化疾苦。
所以她叫做申恩,她有个同伴,叫申慈。
申神恩慈。
……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梦比优斯——也就是日比野未来真正的身份。那时候的梦比优斯还只是很懵懂的梦比优斯了,远远没有现在的梦比优斯成熟,虽说现在梦比优斯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因为时间相隔很远了,以至于日比野未来有些记不起申恩的模样了。记忆之中她的模样是清透的雪白,雪白的边缘又晕开了如同月亮一般的银蓝色。她的样子蒙着一层雾,只足以让人看清她的大概模样,却永远想不起来她到底长什么样。
日比野未来翻了个身,视野翻转之后随着他侧躺的姿势只停留在雪白的墙壁上,月光拖着一切房间里被其照射到的事物的影子在墙上装点,作出只存在在夜晚且独一无二的特殊装饰物。
……
“我是月神太阴星君的化身,月亮在,我就在。”
……
有失真的缥缈语音从记忆深处跃出,随即脱离人的掌控在脑海之中构建出来了有些泛黄的画面来。申恩站在屋檐之下,半边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好似给她披了层透明的披风。她遥遥望着月亮,眼里是不溶的冷:“如果真是念我得紧,你可以向月亮寻求帮助。”
她转头,视线落在了梦比优斯身上:“月神是不会推脱掉世人的请求的,我亦是如此。”
……
一念陡生。
日野比未来悄声起床,踏着一地如霜月色来到了窗户前。掌心轻抵窗户,微微用力便推开了。敞开窗户后时万物俱静的夜晚,属于人类世界的华灯此刻全熄而灭,只留下永恒的月华。
天边那一轮圆月依旧皎洁,自宇宙伊始便存在的春风拂过那一轮白月,吹不散那清冷的光晕。
日比野未来轻声开口:“……申恩,我们会再见的吧。”
多年前分别的时候,她站在翠绿爬满的山门口,目送着他的离开,送与他的离别言不是其他:“梦比优斯,我们会再见面的,在遥远的未来,在花开半城的春天。”
月光遍地传递世人的请求。
山风拂过脸颊,沈恩蓦然睁眼,本凝聚起来只为了她疗伤的气息忽的便散了一地,融入了裙脚上黏着的月光之中。她抬眼,视线直直穿过了墨绿色的山林,穿过了高耸的建筑物,闯过了睡意浓浓的人类世界,最后落在了涣散的一个点上。
她微微抿唇,平静心田上萦绕着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触动。她也只是借着这一丝触动分神一刻,又收回思绪,闭眼继续沉入自己的世界疗伤。
“会的。”
无声的回应,是传不出去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