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金泰亨?
中秋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他,轻笑着歪头打趣,“不过欠你一杯草莓奶昔,你至于追到我家门吗,馋猫?”
金泰亨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双眼放大睁的浑圆,像是患上了失语症,贪恋地仰着头把目光全部黏在失而复得的人上。半晌,直到泪意充盈愈发干涩的眼眶,他缓缓抬手,遮住潮湿的眼睛。
真好,她还在,还平安,还能笑着开我玩笑。
他捂住眼睛,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胸膛仿佛被一汪静谧的湖水填满,漫长的纠葛的六个小时都变得如释重负。
真好 真好 真好。
在寂静的夜晚里,他强忍着不发出哭声的呜咽分外明显,少年人单薄的肩胛一抖一抖的发颤,中秋慌了神,表情也不复刚才那样从容。
她三两步走过去,试探地拽了拽他挡着眼睛的手臂,拽不动,反而让蜷在地上的少年挡着脸缩得更紧。
中秋怎么了啊,这是…?
她明明乌黑的瞳孔,连一丝杂质都没有,盯久了却感觉透着幽幽的光,仿佛天然的高贵祖母绿的宝石,透着漆黑冷诱的通透的京绿色光泽。
中秋犯难,盯着少年人长胳膊长腿都蜷在一起的委屈模样,以为他是在气她放了鸽子,手掌放在他乱糟糟的发顶上揉了揉。
说出口的话又轻又柔,仿佛孩童捉弄时哎呀的叹息。
中秋对不起嘛,临时有点事…
金泰亨再也没忍住,把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用力地狠狠朝面前满口谎话的人扔过去。
中秋下意识接住,脸上乖张松弛的笑也一瞬间变得僵硬。
是一部手机,中秋的手机,掉在校园旁僻静的小路里,伴随着裂痕,定格在中秋给金泰亨发出短信的页面上。
金泰亨抬起头,咬着牙,眼眶含住泪珠不服输地瞪着她,在他眼里仿佛能看见银色的山泉,蒸腾出的热气覆在眼前形成白烟圈,水雾氤氲。他开口带着哭后的沙哑低闷,一字一顿地控诉。
金泰亨全世界,你最会骗人了。
金泰亨你怎么起名叫中秋?什么破名,你应该叫混蛋。
他顽固地仰着头,向来漂亮善笑的脸蛋涕泗横流,一股一股地悲愤涌出,眼前仿佛突兀变成老旧的电视机,沙沙作响,只能看见雪花似的白点。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发现了她摔碎的手机,她一辈子也不打算告诉他真实的事情,或许他还会天真地以为她放鸽子,而怨恨她几天。
面对金泰亨的诘难,她一时顿住,站在金泰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却似弱势方那样不知所措。
中秋以为只要向从前那样轻飘飘地揭过山崩的痕迹,坍塌就从来不复存在过,金泰亨也会一如既往地冲过来拥抱她。所以她瞒,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瞒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忘了苦难是怎样砸到背上。
山崩之势,她囫囵全收,不予争辩。
无声的僵局过了很久,久到金泰亨都怀疑中秋是不是早就转身走掉的时候,温热的指尖落在他薄薄的,淡红的眼皮上。
中秋指腹还带着凝固干涸的血迹,落在他哭的清炯炯的眼眸上,轻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泪水化开她指尖的血迹,在他眼尾留下一道狭长的,艳丽的,淬着血的红痕,梅落压雪。
中秋哭什么哭呀,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
金泰亨…起开!
金泰亨仰着头呆呆地愣了一瞬,随即狠狠地在她的手臂上锤了一拳,他就知道中秋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话!
中秋只是笑了笑,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眼圈里沉甸甸的春光,逆着脑后古旧陈黄的路灯,仿佛盛大的洗礼光典,而他是她信徒中摇曳的烛火。
“别哭啦,”中秋拍了拍他身上蹭的灰,“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不骗你。”
金泰亨真的?
中秋嗯,真的。
中秋无奈地歪过头偷笑,实在是禁不住金泰亨这幅期待的模样,眼睛哭的红彤彤的,却又怕她反悔使劲瞪着。
她插入钥匙,左拧打开房门,察觉到金泰亨紧紧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握在门把手上,故意逗他。
“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家吗?你父母会担心的吧。”
“我跟他们说了去同学家住。”
“这么笃定啊金同学,那我今晚要是没回来怎么办,你难不成在我家门口睡一整晚?”
“你敢不回来——!”
……
两人说笑着半推半拥的身影消失在逐渐阖上的大门,和屋内明亮的光影中,他们都没注意到摇曳的灯光下,街尾静静停着的那辆黑色的suv。
车窗开了半扇,金硕珍垂眸看着,无言地看着那扇门打开又关上。
中指和无名指间夹着根香烟,吞云吐雾间,手掌挡住大半张脸。他很少抽烟,打火机点燃烟头的火光,就像中秋T恤背上明晃晃的血迹似的,香烟燃到尽头,从指节直直烫到心窝。
车内弥漫着凉透了的陈皮烟丝的香味,他沉默半晌,吐出一口烟圈,驾车离开,车窗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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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吹蒲公英一把弯刀、和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