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喜欢矫情。
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他们消化情绪的功能,好像特别厉害。不论遇到什么事,过几天就能“忘记”。
失恋的,能找到新欢;丢了心头好的,能买新的;理想破灭的,也能安心接受现实。
他们不太矫情,不总是反反复复提过去,因此也不痛苦。
有些人羡慕这种人,有些人觉得他们没心没肺。
差不多两年前,我养过一只狗。
以一般的审美来讲,他算是丑的。
不是什么能叫出名字的品种,就是土狗和番狗杂交出来的矮小串串;整体毛色是黑的,有些地方隐约能看见些不纯的黄毛;小眼睛,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拍照,几乎就和浑身的黑色融为一体,消失了。
因为体型和毛色,起初远看他卧在地上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是一只巨型老鼠。
最搞笑的是,他的嘴巴构造和别的狗不太一样,即使闭上嘴,牙齿也是外漏的。这样一来,只要他抬头看你,就永远是一副傻笑的表情。
爸妈给他取了个挺土的名字,叫“小黑”。
虽然他又丑又滑稽,但从他走进我生活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以上那些统统看成是他的特别,别的狗没有的特别。
你们都养可爱的狗,强壮的狗;
而我养了一只会笑的狗。
“我觉得他好,他就什么都好。”
可惜很多事啊,光靠喜欢,是维持不了的。
喜欢有点飘渺,真实的生活里,还有时间,金钱,耐心和环境这些更实在的东西。
为了照顾小黑,我想办法在狭窄的宿舍里清出一大块地方;花许多时间带他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打针,洗澡;
省吃俭用,生活费分他一半;无论当天多忙,至少要遛他三次;自己太忙可以忘记吃饭,但他的饭点一定记得。
后来到了考试周,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每天半夜狂吠,我不断起身来看他,可等我走开,过一会他又开始吠。
舍友越来越不满,怨声载道。迫不得已我只能把他送回家。
之后我爸生病住院,妈妈又迫不得已把他寄养在阿姨家。
没过几天,妈妈电话里告诉我,小黑走丢了。
我就知道,像是注定一样。
从小到大,越是喜欢的,越会搞丢。
后来只要有人在我的朋友圈里提及小黑,我就告诉他们,他走丢了。
他们惊讶地问我为什么。
于是我一遍遍地,声情并茂地,告诉他们事情原由,告诉他们我有多伤心,多后悔。
然后他们回我两个拥抱的表情。
次数多了以后,我发现诉说难过有点不知所谓。
因为我总在诉说中一遍遍地体会那时的伤心,可很少人真的在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更少人会在乎我在想些什么,我在表达哪种难过。
很多时候,那个拥抱的表情,就是他们能给我的全部了。
可能有人觉得,这么丑的狗,丢了我也不会太伤心;可能有人觉得,我真的在乎他,就不会寄养在别人家;总之,我决定再也不和别人谈这件事。
直到最近,一只黄白色的串串出现在我的朋友圈。
我又重新因为一只狗,开心了起来。
他长得比小黑可爱,在朋友圈里,比小黑更招人喜欢。
但过了几天,有人评论说:
“欸,小黑好可怜。”
“你忘了小黑了吗?”
这些善意的提醒仿佛在嘲笑我,
“当时又说很伤心?现在不是挺开心的?”
“有了可爱的新欢,自然忘了旧爱吧。”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善意的提醒。
我在想,我的难过有没有大肆宣扬的必要?
我需要倾诉时,你会不会想要替我分担?
如果太多的负能量是没必要的;如果你只会客气地安慰我两句;那为什么要逼我说出:“其实我不好”才罢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出来,我只是也想重新拥有一份快乐而已。
其实过了这么久,我的手机屏保和输入法背景,还是那只会笑的狗。我还可以清楚地把他的样子写下来。
我常常看着别的狗想起他,想他有没有活着,想他如果在流浪,有没有被调皮的孩子和无良的恶人扔石子。
我甚至觉得,是我间接导致他走丢的。
可我没打算这样回评论的人,因为他们也不在乎。
难过诉说多了,自己也会觉得没意思,就不再说了。
但这些人不是消化功能好,可能压缩功能还行吧。
就把难过的事都压缩成心里的小疙瘩。
但可能是缩得太小了,这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指着你说:“你既然都不怎么难过,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吧?”。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喜欢以你看起来有多难过,去衡量某些事情对你有多重要。
而慢慢的我开始意识到,记忆和情绪都是很私人的东西。所以其实没有人能替谁分担难过,更别说去提醒谁谁谁为什么不难过。
人们选择开心,让外人看不到难过,往往只是因为不喜欢矫情。
而那些东西是真的看不到了,却也不代表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