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最近工作很忙。压力大的时候,我一个星期就哭了两次。
在男孩面前,坐在床上边哭边讲“那我好焦虑”,他说“我养你”,我哭着还不忘毫不留情地回嘴,“你养不起,我要自己想办法”。他笑了,哭这么惨,思路还很清晰。赶紧摸着我的头说你别哭了。
我哭着说:我要哭,我就要哭。
有一次住酒店,半夜觉得被子冷,烦躁地说太冷了现在,男孩起身又关空调,又拿浴袍搭在我身上,问我“现在这样可以了吗”,我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迅速地睡着。
第二天他形容这件事,对我说,你像小孩儿一样,没满足需求就闹,满足了马上闷声不理人。
我最近确实比以前作了一点点,因为怎么讲呢,活得很累的时候,我总感觉一点小小的作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
人生大事总是让人身心俱疲,而在很多时候,你没有办法顺应自己的内心,哪怕是表达自己的诉求。成年人是应该学习这种身不由己,但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我总想抓紧自己半熟不熟的25岁的年纪,继续作一作。
而我觉得好的关系,就是我可以理解你人格里小孩子的那种部分。
心态大概是,除了在你这里有一点点的不懂事,我不知道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不懂事了。
跟现在不一样,我二十出头的时候特别喜欢反省自己。记得读研的时候我发过一条朋友圈,说更年轻的时候犯傻没心没肺,现在做了一丁点傻事,哪怕不影响别人,也会因为“看上去太傻”而想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我时常在想更年轻的时候我万事都能分寸得当多好,不会在回想从前时顿生愧疚之心,将遗憾牢牢地镶嵌在那段时间里。
但是我现在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只会觉得,犯傻也没关系。心里的苦堆积多了,看什么反而都更宽容。我会想,年轻的时候不犯傻,什么时候犯?等生活被房租通勤贷款等种种不得已的事情塞满,那可是连犯傻都没有机会了,而且多少会受到同为受苦成年人的同伴的鄙夷。
所以我也越来越黏糊,越来越想在恋爱里做小孩子。
有个朋友谈了个姐弟恋,曾详细向我描述她怎么给另一半“当妈”。
去年,她成功换工作后准备搬家去市区。单这一件事,就充分地展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房子和中介都是她主导去找的,搬家公司是她叫的,搬过去后每一个犄角旮旯的卫生也是她在做,男孩马马虎虎打扫了一遍,她说“根本没什么用,卫生间的地我自己都反复拖了三遍”。
住到新家的当晚,男孩不适应环境,一直低气压不说话,是她慢慢去安抚他,没关系,以后你会住习惯的。
光是听下来我就觉得好累。算我幼稚吧,嘴上说恋爱开心就行,怎样都行,其实还是渴望着有个地方可以躲一躲,希望对方的肩膀能够宽厚温暖,能够让我侥幸逃掉一些小小的风雨。
可能教导另一半也有某些独到的乐趣,但对我来说,我总是想做那种角色,天真地站在对方身旁,捏捏他的衣角,找他索求一个理解的拥抱。告诉他,我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得心应手,我看上去生活得很好,其实我这里也不满意,那里也不高兴,我都想像小孩子数落动画片剧情一样跟你讲。
其实我这两年有在学习怎么做一个更贴心的另一半,我一直做得没那么好,在更年轻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在明明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情况下,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被喜欢过。
照顾对方的情绪是必须学习的课,但在我崩不住的关头,我好像又一秒钟回到18岁,又想被照顾了,想哭,想打滚,想马上得到一个摸着我的头说“好了好了没关系”的拥抱。
我愈发觉得“随便了,无所谓”,何必在每个地方都逼迫自己在痛苦嶙峋中成长,那么快当大人也没必要,以后要当几十年的无情大人呢。
以前我很喜欢写那种都市女郎,高跟、全妆,亮眼地行走在大城市CBD,手机屏幕里team的工作消息一直弹,蹦着种种复杂的专业名词。那时候觉得酷。可是真的很酷吗?背后全是累,全是能忍的忍下来,不能忍的在公司卫生间哭完了继续忍下来。
可我还没有那么想忍,有时候我仍然想说世界的坏话,仍然想为小事大哭一场。今天晚上见得到你,我就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