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娘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明明都被请去了母亲的屋子,怎么最后还是离开了。
苏三爷离开后,徐氏的屋子便响起一阵又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伴随着下人心惊胆战的吸气声,令站在徐氏屋子门口的苏五死死揪住了手中的绣帕。
她头一次对这样的徐氏生出一股厌烦,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分明身为尊贵的主母,却在一个低贱的妾室的面前费尽心思也挽留不住自己的夫君。
今晚的事情突然让她惊恐地发现,她们真的输了,在那对母女面前输得彻彻底底。虽然不想承认,但父亲的心却是落在了那边。
她从小到大享受到的娇宠,身为嫡女的骄傲,好像自从那位庶妹回来便慢慢碎得干干净净。
父母失和,母亲身为正室地位却一落千丈。
但她不会罢休的,哪怕是去争去抢,有些东西她也要牢牢握在手里,碧月轩那低贱的东西休想爬到自己头上。
苏五转身,眼底狠色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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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可瞧了阿悦今日写的字?”苏月亲昵地拉住苏三爷宽袖的一角,眼中一副期待的模样。
“自是瞧了,阿悦写的字阿爹怎会不认真看呢。”苏三爷哈哈一笑,抬袖手将袖袋中的那几张苏月写的大字取出来,仔细展开,放到桌案上铺平,“咱们阿悦的是写得愈发好了。”
“阿悦这次入学考考了府中小娘子中的头名,可是有什么东西想朝父亲讨的?”苏三爷蹲下身子,笑着朝她问道
烛火跳跃,隔间正做着女红的云氏此刻也恰好抬起了头,哪怕隔薄薄的窗纱,苏月也能感受到那清丽的眉目间透出的几许温柔。
苏月看着面前父亲慈爱的笑颜,喉间突然被什么哽了哽,好半天才开口道:
“那父亲便送阿悦一支笔吧。”
这辈子,她不会再甘落于人后,她要活得明明白白的。不仅要救下阿娘,还要让眼前这样温馨的景象可以持续下去。
“哦?”苏三爷对这个结果有些讶然,不确定地再问了句:“阿悦可想好了?”
“嗯,阿悦就想要这个。”苏月认真地点点头。
“好。”苏三爷思索了一阵,揉了揉她的发髻,“过几日阿爹就吩咐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阿爹。”苏月甜甜一笑,旋即好似不经地提起:
“今日不仅是父亲,母亲也派人来关怀了阿悦呢。白日的时候,阿娘还被专门请去母亲哪里喝了茶。”
此言一出,苏三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耐着语气继续问道:
“哦,阿悦是如何知晓的?”
“阿悦请安回来的时候,听守院子的侍女姐姐说的。”苏月作势思索一番,开口答道。
面前的小女娘眸光清澈,嘴角含笑,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苏三爷心却越听越沉,待与苏月说完话出门,苏三爷嘴角最后一丝笑意也无了。
“常福,着人打听一番今日白日里发生的事。”
“是,爷。”常福自暗处走出,垂眸应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爷的此刻心情不好,就是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了。
“阿云,你也早些休息吧,别伤了眼睛。”苏三爷缓缓走进屋,看见烛火下依旧忙碌的女子,开口道。
云氏站起身,干净温婉的脸上露出一抹慌乱:“爷怎么突然就进来了,也不让下人通传一声。”
她伸手正欲伺候他宽衣解带,却不想被对方牢牢握住。
云氏心里一惊,正欲抬眼询问,下一刻便被一股力道带入一个怀抱里。这怀抱虽算不上坚实强壮,却十分温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松木枝清香。
她正欲挣扎而出,头顶却响起男子有些温柔的声音:“阿云,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云氏闻言一愣,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慌乱,旋即笑着开口道:
“夫主这是说什么话,若是没有您,妾的家人何能有如今的日子?”
云氏本出身于江州水乡小商贩人家,因着被到江州出任的苏三爷相中纳为妾室。娘家的生意得到了很大的帮扶,如今都算得上小有余财了。
“阿云,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苏三爷闭了闭眼,江州六年相伴,这人于自己而言早就不再是普通的妾室。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日清波泛舟,满目繁花似锦。
偏偏是碧叶红花间那一晃而过的笑颜,进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
明知那女子的身份不够,但他满身礼教束缚他,却头一次任性地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纳了眼前的女子为妾室。
苏三爷的手轻柔地贴上了女子的小腹,声音温和却坚定:
“从明日起你便好生养胎吧,徐氏那处我会去说,让她免了你日后的问安。阿悦也日渐大了,待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便去与母亲提议将你提升为贵妾。”
云氏靠在苏三爷怀里,听完这番话,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
想说什么,又终是没能开口。
她身份卑贱,求的也只是日后不会带累了自己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