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飞快地穿过回廊,回到书院门口。
回头见身后的那人没有跟上来,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上辈子勾搭过晋王,但是自问未曾真正喜欢过对方。且对方虽好,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是以再次相见,才会在震惊之下乱了分寸。
“喂,下面那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斜侧里突然响起一道不友好的声音,打断了苏月沉沉的思绪。
这时天色将歇,晚霞璀璨。
书院门口的围墙下,种着一片木芙蓉,粉色的花朵或深或浅,被霞光一照,看着艳艳的一片。
苏月抬眸,一朵木芙蓉忽然就砸到了她头上。
那盛开的木芙蓉滚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抬起头来一看。
竟见白日那人一身玄黑长袍,玉带束腰,大喇喇坐在那开满了木芙蓉的枝桠间。一腿屈起,一手搭在一树开得正盛花枝上,精致的眉目间露出一抹似是被打搅的厌烦,仄仄地开口:
“矮冬瓜,怎么又是你?”
晚霞落在花上,也落在半大的小郎君俊秀倨傲的侧脸上。
此刻,他正垂目瞧着她,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覆上了一层阴翳,方才那股不耐似是更浓郁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追着澄之过来?”
澄之,这是晋王的表字,这人竟然认识杨澈?可为何自己前世从未见过他?苏月心底升起一股疑惑,却是朝他开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不是追着谁进来的,请你不要胡乱说话。”
树下的小女娘横眉怒目,半分不让,输人却不输阵。
楚瑜伸手揉了揉眉心,眉毛在对上下方小女郎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时有些不受控制的一跳。
这人不会要被自己说几句就要哭了吧,下意识蹙眉梗着脖子继续质问道:
“那你为何这个时辰还鬼鬼祟祟在此处,苏府的马车早就离开了。”
“我是在此处等我爹爹,我怕跟着其他人会卖了我。”
苏月咬牙硬生生的将几颗眼泪逼到眼眶处,张嘴就信口胡诌。
到这会儿她要还看不出杨澈和眼前这人到此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做,她就是眼瞎了。
现在一定得想办法装傻充愣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几滴要落不落的眼泪落在楚瑜眼中,就是自己把树下的小女郎逼问得要哭不哭的铁证了。
一时又忆起这小娘子白日的遭遇,楚瑜心里涌起一阵愧疚,面上的神色便有些心虚起来。
欺负一个小娘子,哪怕他是北疆的“小霸王”,这事儿他也有些干不来啊。
突然觉得澄之去见自己未婚妻,留他一人在此替他盯梢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厚道。
“你,不准哭啊”楚瑜指着苏月眼神凶狠地开口,“若是敢哭,小心我下来用袜子堵住你的嘴。”
这幅模样,在苏月眼中已经是心有松动,色厉内荏了。
苏月眼里蓄着两泡要落不落的热泪,趁机趁热打铁,抬手指了指门外,可怜巴巴地开口:
“那、那我可以回家了吗?我爹爹应该快到了。”
楚瑜支手摩挲着下颔,看着树下眼泪汪汪的小女郎,目光犹疑,似是有些为难。
苏月使劲再将眼泪逼出少许,一道清晰的泪痕划过莹白红润的小脸。
楚瑜见状额角狠狠一跳,手上一松险些整个人从树上栽下来。
绝不能让人看见这一幕,败坏他的名声啊。
“行,我放你走,但不准哭,也不许弄出太大的动静。”
楚瑜扒着花枝,朝下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
他实在是没折了,没想到以诗书传家的苏府,行七的女儿竟然是个动辄就哭的泪包。
亏他白日里还觉得这小娘子沉稳冷静,还专门派人去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现在被一吓就原形毕露了,如此看来,白日里这“矮冬瓜”一定是被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
苏月才不管对方怎么想,见对方终于肯放她离开了,只恨不得猫着身子脚底抹油就往外溜。
但顾及着速度过快引起她身后楚瑜的怀疑,又生怕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
一路战战兢兢地终于行到门外,苏月心下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决定日后再也不随意乱逛了。
“姑娘,您可算出来了,三爷因为担心姑娘的安慰,下衙后就亲自来接您了呢。”
露秋笑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书袋,一边引着她往马车走。
苏月闻言心里会心一笑,自己没跟着苏府的人马一齐回去,父亲果真就亲自来接她了。
不如此,她怎么又能有机会让父亲单独去见今日被扣住的那个妇人呢。
哪怕她此时一时半刻扳不倒也动不了徐氏,但徐氏也休想做了恶事还想在父亲面前维持她“贤惠大度”的形象。
这也是为何,她没有将人送回苏府而是送到衙门的原因,怕的便是对方杀人灭口。
总得留个人,好好告知父亲事情的真相,免得那母女二人试图“蒙混过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