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程宁,我五岁,她四岁。明明与我同岁,她却看起来那么小只。刚入秋不久,傍晚已有些许凉意,我好奇这样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儿为何要站在楼下一动不动。
两条辫子温顺地垂在胸前,眼皮低垂,我忍不住问她,站在这里干嘛,她抬眼看我,回答是被妈妈罚站。就那一瞬间,两只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映入我的眼帘,更刻进了我的心里。说来我自己也很茫然,对于程宁,究竟是同情更多还是爱慕更多。
自那之后,总是忍不住去帮她,保护她。被罚站在小雨中时,我给她递伞,她挨饿时,我就给她送一些点心,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总免不了旧伤未愈,又添心伤,我母亲也说过“这小女孩真可怜,怎么就落到这样一个恶魔般的家庭。”每每说完此类的话语,又怕我听到似地偷偷瞅我两眼,我的父亲总在这时发出欲盖弥彰的“咳咳”声。男人总不会像女人那样多愁善感,虽然他们或多或少表达了对于程宁的同情、可怜,可是光同情又有什么用呢?无事于补。
我们一起经历了小学、中学,我只愿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就好,我们是纯洁的友情,但又早已超越了友情,即使被汪俊杰那样的垃圾人泼脏水,那又怎样?我根本不在乎,清者自清,我想她也一样,即使后来段书遥的出现使我们疏远了一些,也并没有动摇到我们友情的根基。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找程宁,却不想看到汪俊杰对她施暴,尽管他没有得逞,可是我不可能每时每刻保护她,我只知道她舅舅一家待他刻薄,却不曾还有比带她刻薄更凶险的事,那天,我失态了,回家后,我向父母提出了想要保护程宁的请求,希望父母向政府部门提出收养这个可怜的女孩,父母听后陷入了沉默。
几天后,爸妈与我促膝长谈,并希望我前往美国继续学业,出国留学早在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通知书下来得这么突然,父母答应我走后也帮我多多关注程宁,直到我大学毕业。
在国外的时间大多时候忙碌且孤独,我是个不善于社交的人,与国外的同学相处不到一块儿,更多时候是一个人,我喜欢独处,往往这时,就想起了程宁,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奋力生活,加油,挺住,我这样对她说过,现在也用这话安慰、鼓励自己。
青春年少的我们不知道未知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些许好奇,些许盼望组成了我对未来的向往,程宁不一样,她的意愿比我简单的多,活着。
记得有一次同她走在放学回家的小路上,我说“你看,湛蓝的天空,让我对生活充满了向往。”我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说到。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她。
等我回头望向她时,她已经和我有段距离了。她也在仰望天空,眯着眼,“我怎么只看到了灰色的天空呢?”慢悠悠脱口而出。
是啊,只有内心又光明的人看到的天时湛蓝的,如雨后清洗过一般,例如许城。每天生活在晦暗之中,恐怕内心早已被阴霾填满,连天空都觉得是灰色的,例如程宁。
我后悔说出这句话,真的。仿佛将我和她之间的人生如此鲜明地对比在她眼前。
在国外,总会不定时接到段书遥发给我的邮件,有着和青春期女孩一样的喜怒哀乐,信里信外都是满满的少女情怀,什么都会和我说,月考进了全年级前三,被老师称赞有运动细胞,长跑得了第一,简直是女生中的叶齐啦... ...而我回信得内容总围绕着一个人,程宁,她... ....
根据校内传言,叶齐英雄救美后,开始和程宁走得越来越近。
看到这句话时,我心里为之一振,微微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我身在国外,能有个人在她身边保护她,不是很好吗?
渐渐地,我越来越少回复段书遥的邮件了。
暑假,我回国探亲,从父母口中得知,程宁已经失踪很久,却没想到会在帮学长代课时遇到她,这时,她的名字是徐佳宁。
果然,人靠衣装,我看到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竟然生出一丝我从未有过的自卑。明明是她,可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以前的程宁只是清秀、书卷气,文静,那么眼前的女孩就完全是有涵养的富家女模样。穿着简洁,却掩饰不住面料的高级,脂粉未施的脸上,全靠好气色衬托,可见,她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
徐暮云的助理后来找过我,希望我忘记和程宁有关的一切,我心里清楚,这是守护这个女孩最好的方式,甚至都不用助理费太多口舌劝说,我答应了。
总之,还能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