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霖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她看到年轻了很多的肖远山。
“丫头,你又炸我的鱼缸!哎呦我的别光,我的昭和,我的秋翠!”
肖霖一转头看到了一身秋色锦衣的肖远山,虽然嘴里在说着锦鲤,眼睛却满含笑意的看着她。
“小丫头,怎么哭了?哎呦,我的小祖宗!不要哭了!鱼缸炸了就炸了!爹爹让人给你找更大的鱼缸来炸!”
肖远山几步跨到女儿的面前,掏出手绢来给女儿擦眼泪。
肖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大概五六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
“阿爹!”
有两个声音,十八岁的肖霖在五六岁肖霖的身体里。
“哎,阿爹在呐!乖了,不哭啊,阿爹一直都在呐!”
肖远山擦干净了女儿的小脸,牵着年幼的肖霖的手往灯火辉煌的大厅走去,大厅的门口站着很多的人。
肖夫人,肖炀,慕容大娘子,肖灿,赵若夏,还有肖家的孙辈们。
他们每个人都一脸的笑意,看着携手而来的父女两人。
而十八岁的肖霖却被遗落在原地,看着那两人走远,进了肖家的大厅。
她想要追上去,却动不了脚,想要大喊却开不了口。
就在她急的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发现站在大厅里的人只剩下肖远山和肖夫人,他们满目慈爱的看着她。
就像是被水浸染的画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的漆黑。
“阿娘,阿爹!”
声音泣血。
“太好了,娘娘终于醒来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隔着重重叠叠的幕布,嘈杂却挺不清晰。
肖霖知道自己身边围了很多的人,可是她却看不清所有人的脸,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唯一清晰的存在是夏晸。
我也死了吗?也变成魂魄了?
“你没有死,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继元元年夏,明远伯殁,当今感念,追封为安国公。明远伯府爵位由长子肖炀承袭。
文渊阁大学士肖炀上表丁忧,告假一年。
肖家闭门谢客,为父守孝。
肖炀丁忧,三位辅政大臣只余两人,而帝师之位,肖炀在告假之前请了他的恩师孔宜沣。
孔宜沣是当今大儒,出生孔门,年少进京,历经两朝,两任帝师。
他是明德帝夏睦之师,他也是康诚帝夏晸的老师。
由他出任帝师,朝堂上下无一异议。
朝堂之事安定,京师的整个勋贵却是暗潮汹涌。有人感叹肖家肖炀的时运不济,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没做两日便要远离朝堂一年,等他丁忧回来,整个朝堂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左相府,袁超背着手站在书房里,他的面前挂着一副五柳先生垂钓图,这幅画的落款是明秋先生。
“老师,学生来了!”
书房门被敲响,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源泽来了,快进来吧!”
来人是个二十一二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身文士装扮,头上未带发冠,只戴了儒巾。
“老师在赏画?”
李沅走到左相的身后,见他正看着墙上的那副画,便也仔细的看了起来。
“源泽觉得这幅画作如何?”
“若是单从技法上来看,笔法粗糙,作画之人应是不善此道!”
袁超示意他继续说。
“撇开技法,画中人闲适逍遥,倒是传神,令人神往不已!”
袁超面部舒展,对着李沅颔首。
“这位明秋先生定是一位不拘泥于世俗洒脱之人!”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恣意潇洒,大约便是为他的前半生所定做的吧!”
“恣意潇洒?”
李沅细品了这四个字,他平生所见之人也不算少,十八岁时游历名山大川,平生所见之人已如过江之鲫了,却无一人能够担得起这四个字。
“这人定是天上的谪仙人降世吧!能得老师这样得评价,让学生心生往之!”
左相看着画缓缓摇头:“人间哪能留住谪仙人!二十年前神归上天,二十年后形体归于黄泉,人间再无踪影了!”
听老师这番话语,李沅不由得心思一动:“老师,莫非这位明秋先生是故去得安国公?”
左相点头。
李沅出生世家,这京城得勋贵人家也多有结交得,明远伯府也曾经跟着家中长辈去拜访过,只是未曾见过明远伯,然而他听到关于这位得名声却与老师口中所说的迥异。然而他今日过来却并不是为了探听明远伯的过往,便按下心头的疑惑,将今日的来意说明。
“老师,今日召学生过来可是为学生即将入仕之事?”
左相点头,两人在书桌边坐下。
“肖炀丁忧,孔大儒出任帝师,朝堂也有所变动,你此时入大理寺倒是一个好时机,但为师还是要嘱咐你两句!”
“大理寺所经手案件都是要案,你务必要谨慎再谨慎,慈不掌兵,同样刑狱之事也万不可心慈手软。”
李沅躬身:“学生受教!”
“当今太后主政,政事迟早要还于陛下,要切记陛下才是这我等主君,这天下依旧姓夏!”
“老师觉得肖太后不妥?”
李沅皱眉,他是见过肖氏的,印象中的她还是个骄纵的小姑娘,实在无法将她与主政太后当作一人。
“有徐太后的例子在前,我们不得不防啊!”
左相师生两人的谈话远在深宫的肖霖并不知道,她那场莫名其妙的病一直到安国公的葬礼结束才终于好了起来,直到这两日才终于可以下床了。
那日突然出现的红痣,随着她身体的好转慢慢的消退,今日长虹给她净面的时候,发现眉心又恢复了一片洁白。
长虹长青两人都在心中长念三清庇佑,祝祷红痣再也不要出现,现在她们对红痣都有些惧怕了。
肖霖养病的时间里天气也炎热了起来,进入盛夏,蝉鸣也是一日高过一日,内侍们每日都带着粘竿去抓蝉,就怕它们扰了主子的休息。
小皇帝夏承昀每日都会前来凤盛殿请安,肖霖卧病时他便在门外行礼,今日来请安时肖霖在水榭的凉亭乘凉,他便陪着一起坐了坐。
凉风送爽,带着莲花的幽香,令人醒神。
夏承昀说起了今日朝堂上众人商议关于云州的旱灾一事,云州至今无雨,土地皲裂,禾苗焦枯,百姓流离失所,大批的流民已经快到禹州了,而过了禹州就是京师。
肖霖想起她之前批过的奏折,她记得已经给云州拨了赈灾款了,怎么越来越严重。
“左相和右相觉得此事该如何?”
“左相认为流民如此严重,定是有人贪墨了赈灾的银两,说要让大理寺的人下去彻查,而右相的意思此刻应该是安抚流民为重!还有请钦天监卜算何日才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