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由她承担,无人将她承认。
意识被思念禁锢在欲望的海里,黑暗将它划的遍体鳞伤。
文/烬夜met.
曼多拉不知道今天是什么,今天或许也不是什么,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意识和大脑都蒙在那片白雾里,唯一清晰的只有结晶化的身体逐渐破碎的剧烈的痛。
死掉的是她还是她的影子?
她强撑着身体,妄想站立起来,在临别是最后的望一眼世界,女王乃是仙境的核心,她承担的责任亦是她生命的计时。
已经没有触觉了。
随它陨落,随它沉沦。
仙境的衰落难道不是因为人类的贪婪与欲望吗?她只能不断的回想着,回想着自己曾经的执念,倒在阁中的地上,身后的镜子倒映了魔神的脸,正在缓缓的向她靠近。脚步无声,她的心跳仿若擂鼓,她的念想在脑中的雾里不断的抽搐,明明隔着厚重墙壁,可她的话语震耳欲聋,在曾经名叫“灵”的小女孩的身体里不断的贯穿。
意识沉在了思念的海里,逐渐没了踪迹,唯有海平面上的倒影,若有若无。
她向来不是一个人,她是她们。
“姐姐……”灵回头,只见妹妹端坐在椅上,靠着桌子,面露微笑的叫着。
哦,原来是妹妹呢。
灵回头走过去,轻抚着眼前小女孩的脸。
她们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纵使异父同母,她们却形影不离,可能与她们的属性有关吧——强大的空间性法术,可以操控世间的所有进入她们所创造的量子虚幻空间里,那里也是她们的秘密空间,也只有她们才能开启。
无论干什么,她们都是一心的。她们或许本就该一体,镜象即是空间,空间也包含镜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哪怕是她想占领人类世界的时候,只不过灵这次选择的与她敌对。
终于,她知道了,所有人都在骗她。
纵使碎裂 依旧永恒
永恒的却不是她,只有她的影子。
她的投影如同时间的指针,将她一步一步的推向了终点,推向的漫无天际的夜。
女王忘了,初心的定义是什么。
“落影笙,你我已经没什么可藏的了。”
“藏?欲望本就是藏在人心中的。有了欲望就有了我,欲望若是不藏起来那它还有什么意义,我若是被你找到了,不知女王大人会不会把小女子……”那种声音鬼魅而妖娆,音调的婉转中带着不屑的滋味。
曼多拉扭过头去,不愿再回头看着身后的众人。
因为众人皆醒唯她醉。
流光一瞬,苍海桑田。
那是在心中无法忘却的东西,看看你的影子,那是在你的心里千年不变的执念。
拯救仙境,或是,统治人类。
“与其说是执念,不如说是欲望更为贴切呢~”带着灵猫面具的神女缓缓降下身躯,眼神的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对面前失败者的嘲讽。
曼多拉的发丝散乱,眉眼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担忧,她不知道那个骗了她的人——她的姐姐究竟把她看做什么。
权利还是棋子?这几个猜测都在她的心中被划上了斜杠——辛灵不可能是这种人的。
在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她的身躯慢慢的分离,从她的灵魂里逐渐倒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姐姐?”曼多拉不禁喊出声,在她淡紫色的眸里,那位成熟知性的秀雅的未来仙境女王正在注视着她。
“曼多拉,你可知错?”不等她反应,法杖便如同凭空出现般架在她的脖子上,沉重而锋利的金属边框将她的皮肉浅浅划开了一道伤口,力量伴随着血液,如同被夕阳的余光照射着淌在她的肩上。
“姐姐……我有何错?”她若有若无的笑,微闭的双眼上的睫毛像被击中的孤雁垂死挣扎的振翅般颤抖着。
夜色如黛,倾泻而下的三千氤氲水雾中,她感觉自己命数将尽。
魔神和欲神就像人类所说的话剧里的观众,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二位演员……不应该叫演员,这是真实的东西和真实的事。
所有都是真实的,而她明明还醉在那场大梦里。
梦里的除了姐姐,还有什么,情感里的记忆?或是力量里的疯狂?
疯子,这个词理应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她从她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看见了逝去的潺潺流水。
“妹妹……你的愿望是什么?”
“让仙境更美好吧。”过往的少女坐在姐姐的旁边,抬眼看着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但她从她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落寞和灰寂。
风卷沙尘,所有的美好好似一声短暂的挑弦,灵巧而短暂。
仙境与人类有终点乎?
有乎,何事何人?掌镜象之千变而万化者?非也,非也,她不过是一个起点。
这就是终点了?
曼多拉又在这个地方远望着,苍白的天穹之上,巨大的眼球状金色光晕正在不断的吸收着周围所有的物体,细观其中,那光晕的中心点里,好似无尽的混沌与浑茫。浊哉!难分与外圈金光的分界线,黛而黯,看的多了便会给人一种似是震慑似是恐惧似是晕眩似是炫魅的感觉,若黑云压城城欲摧里的窒息,若斜月沉沉藏海雾的迷幻,很不适,可又在吸引着目光,不得不把眼眸的倒影定格在哪里,乍一看,不知是中邪了?
眸里仿佛也不再光亮,全是无尽的暗了。
或者说终点就是一片黑?
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她拉入终局。
“你是……姐姐?”曼多拉语气带着疑问,但她并不诧异。
她的姐姐刚才还在使用法杖指着她。
她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自己突然来到这里?
仙境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只是……略有些不同,昔日的净水湖火沙馍……全都散去,万里的古道通向的不再是姐妹的故里,古道上萧瑟的秋风依旧是从夕阳的赤霞里来。
所有都没变,所有都变了。
又是直上九万里的长空扶摇,取走了遍布记忆的满天璇玑。
唯剩下那长夜漫漫。
落影笙缓缓从镜像里退了出来,带着寂静,携着黎明,从镜像里荒芜的世界里走来了,本就是她与梦艺一起编造的梦,奈何真的有人沉在其中。与其说“沉”不妨说是“醉”在其中,猫神并无囚禁她之意,是她自己要留下,留在那长夜之中。
没人知道她在求什么。
求永恒?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一种事物是永恒的,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这是世间不可打破的真理和平衡。
猫神仔细的思索几分,相比的这种规则之下,自己所代表的欲望又算什么?
正当她眉头紧锁之际,昏暗的殿里似闪起忽明忽暗的灯光,这场浮华渺云之梦未必结束,与其是说梦境里一片昏暗的未来,现实里虚假的浪漫和情意更叫人厌恶。
一缕轻纱裹挟着虚妄从梦里回来。
“孟艺?”影笙早已看惯了这点小把戏。
“猫神这个语气,到像是在责怪人家似的。”孟艺依旧保持着带着眼罩的神秘感,面对她给帮助过她的人所设下的梦境,她感到满意。
反正,镜像和欲望梦境一样,都是虚无缥缈之物。
镜子碎裂的声音划破了这里的宁静,曼多拉零零碎碎的身躯冲出幻境,身后紫气缭绕,把身上有些旧了的华服衬托的端庄雍容,少了些昔日在人类世界叱咤的贵气,多了丝在经历失败后的理性和沉稳。眼看就欲举杖朝地下二人劈下,这属实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了,孟艺尚未来得及惊讶,身躯就被那股紫气弹开。再定眼一看,大多数破碎的镜子飘起凝聚于曼多拉的身后,还有些更碎的填补了身体上的伤口,将血肉模糊的缺口渡上一层幽幽蓝光。
孟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而落影笙未有所动——猫神眼里的沧桑远比她的经历含着更多的凄鸣与悲歌,许多人都在她面前倒下和站起。曼多拉的事情,她似乎不那么了解,但至少不至于被眼前人突然的举动所震惊。
这本来也没什么震惊的。
“我猜,这是你的镜像。和之前一样。”
那股鬼魅的声音动听,但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曼多拉终于开口:“我本就时日无多。”
“那你求什么?”孟艺起身问到。
“我求永恒。”
“世间万物即生必死,自然规律就是如此。你求永恒?到底求什么。”
“我求时间。”她无奈的垂头望了望自己勉强依靠镜子而挺立的身躯。
只是,淡淡的叹息。
“你的欲望。在告诉我,你不会求这些愚蠢的东西,时希跟你有过集,你必然厌恶时间的乏味。”猫神若有所思,神殿里恍然间飘出几卷书页,待到她回头再看那些书页时,它们似一面白墙似的整齐的排列开来,但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曼多拉厌恶时间,所有的情感都将短暂的出现在冗长的时间里。她讨厌这种回答问题却一言不发的东西,明明无声,但在冥冥之中给所有事物里都标注了价格。
自她毁灭人类世界未遂后,她理应回归故土,或和自己的姐姐去寻找更深远的秘密,去开辟更广阔的天空。但细想自己曾经毁灭人类的意图,绝非不只是保护仙境,还有统领人类,享受天下尽归己的快感。
在群山之巅,总伫立着信仰或野心。
“你不打算写点什么么?”猫神一句话打断了浸在自己曾经的影子里的曼多拉。这才定睛看了看,此纸不太对。
黑纸写白字?
这分明就是内涵自己。不过确切来说,自己也不是个好人。
孟艺终于发话了“您别担忧,这可是写功绩的,载入仙境史书,可光荣呢……呵……我孟艺虽称不上好人,但夜夜造梦,不至于单独列传也得留个名字吧。”
曼多拉没有拿起那根笔。
“您,真的不写么?这是让仙境免除对您误会的好时机啊。”
“不写了。我是个罪人,没有杀生,却也让生灵涂炭。至于误会,倒不妨留一纸黛黑,其他的事,交给后人评说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破碎的声音,镜子碎裂开来,曼多拉只能感到一阵疼痛。身体却意外的舒服。
……
仙境对于曼多拉的崩逝感到高兴。
死因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至于留下的那卷黑纸,无人懂得她的用意。而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也结束了自己一生的霸业。
有人骂暴君,有人称霸业。她只给了一卷黛黑。那座壁垒,依旧有她。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垒溪边。
世易变唯颜不老,朽木腐漫细水间。
长恨人间离别苦,花裳默语余未言。
镜花水月仍由在,只是朱颜改。
莫恨己,莫悲离。悲欢离合总相宜。
莫毁人,莫冤年,往生追忆回千弦。
萧瑟秋风今又是,越千年,换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