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传来那怪物愤怒的砸门声,金属墓门剧烈颤动着,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流星仍处于狂躁状态,他大声冲击倒吼道:“你他渣的干什么?!剑影死了!被那个怪物杀的!我得为他报仇!”
击倒也终于止不住情绪,愤怒的回敬:“我看你是撞傻了!再来十个你也打不过那东西,你去白送吗?!”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流星此时完全红了眼,根本没有逻辑思考能力:“打不过?那也不是丢下队友的理由!同生死共进退你没听过?!”
“那是愚蠢!流星,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这种一言不合就玩命的莽夫?”击倒第一次对流星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一年半前流星归队,一切举动都这么反常。
就像,换了一个人……
“对啊,我是莽夫,那你是什么?胆小鬼?墙头草?你觉得这些称呼很好听吗?!”
流星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剑影的死对他刺激太大。:“我之前不是这样,我变了?你想知道原因吗?那我告诉你!”
他疯了般用力敲打自己的头雕,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你认识的流星两年前就死了!我只是个来自异空间的穿越者,莫名其妙入住了这具身体!你以为我有多想管这些破事?一切只是义气二字而已!而这次的任务,你本来就是个累赘!我出发前就跟你说过了,管好你自己就行!”
击倒也彻底破防了:“你是穿越者,几句话就能脱身事外,那我呢?你又以为我多想参与这次任务?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清洗液从他的光学镜中渗出,这段时间来的所有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宣泄出来:“我身上的朱雀血还不全是因为你?一开始我还不信,但你是穿越者的话就说得通了。鬼知道你从哪弄来那东西强加于我!我根本不想要那种力量!你欠我的,流星!我把你从那个该死的房间拽出来让你免于一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发火?”
“我没资格?我也是受害者啊!这都是意外!”流星双手抓住击倒的肩甲,把他撞在后方的墓门上:“我手滑点错了怪我吗?!我想为队友复仇错了吗?!你少在这得了便宜卖乖,你知道朱雀血是多少人觊觎的宝物?我……”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墓门终于不堪重负被击碎,无数触手从缺口涌出。
墓门破碎的位置,恰好在击倒头雕的正上方,他整个机被流星推的紧贴在门上,根本没有躲避空间。一根触手从后脑刺入,又从前额穿出,能量液溅了流星满甲面都是。
过了足足两秒流星才反应过来,慌忙后退,击倒的身体失去支撑倒在地上,只有那致命伤口处流出的能量液和门后越来越躁动的触手证明着时间并非静止。
这是流星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沉重和懊悔,如果说剑影只是运气不好,那击倒就是自己亲手害死的。虽然他并不多喜欢这个骚包,但对方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丧生也让他无法接受。
轰的一声,墓门彻底坍塌,流星这才想起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仅仅一根触手就能刺穿塞伯坦人的头雕,那怪物的凶残和实力的可怕可见一斑。方才复仇的火焰此时以彻底熄灭,他掉头用尽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那怪物有没有追上来。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只是没命的往前跑,甚至没注意到身边的景物在悄然发生变化。
眼前突然一亮,前方出现了一个透着光的虚掩的门。那光不同于能量灯带散发出的幽冷的蓝光,而是柔和的暖光。
那个房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人迫切想要靠近。流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加快速度,想都没想就推门冲进了房间。
看清屋内景象后,流星愣住了——这不是锈海遗迹冷冰冰的墓室,也不是任何塞伯坦建筑,而是一户地球人家。
客厅里电视开着,上面播放着晚间新闻;桌上还有没收拾完的碗筷。普普通通的生活景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可惜熟悉的场景并没能带给流星温暖,相反,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恐惧。
一对男女在客厅里争吵,男人手握着一只空酒瓶,面目狰狞的辱骂着女人;女人也毫不相让,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反唇相讥。
“你这个该死的婆娘!我要你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边鬼混,现在还学会勾引男人了?!”
“我鬼混?那你倒是过得好啊?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我不在外面找人我等着饿死吗我?”
……
不堪入耳的话语不断传来,刺激着流星的大脑。那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过往。
男人似乎气急了,抡起手中酒瓶招呼在女人头上。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酒瓶碎片混合着点点血迹散落一地。
女人碰了碰渗血的额角,柳眉倒竖,尖声骂道:“好啊,沈楚材!你敢打我!我可以告你家暴!”
名叫沈楚材的男人不屑冷笑:“好啊,我看你今天敢不敢出这个门!”
“你看我敢不敢!”女人怒吼着将手搭在房门把手上:“老娘不奉陪了,以后我没这个家!”
“娘!你不要走!”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里屋跑出来,哭喊着抓住女人的衣角:“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女人厌恶的推开他:“滚一边去,挤那两点子马尿给谁看?你和你爹是一路货,都不甚什么好东西,别来拖累我!”
男人这时候倒是跟她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拎起男孩的衣领将他丢到一边:“沈周安,你这小王八羔子少在这装可怜,给老子滚回房间去!你不用求她,让她走,我倒是要看她能走到哪去!”
男孩还想挣扎一下,但男人做势要打,他立马吓的颤抖着爬回屋里,靠在门板上无声的哭泣。
争吵声还在继续,这种压抑的吵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最后以女人愤怒的摔门离开告终。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画面一转,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男人和一地空酒瓶———哦不,还有三四个手拿棍棒和菜刀的壮汉。
“沈楚材,你他大爷的欠了我们赌场二十多万!今天不还钱,老子要了你的狗命!”其中一个壮汉对趴在地上颤抖的男人吼道。
“大哥,大哥,再通融通融,我弄到钱第一时间给几位送过去…”男人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卑微的乞求着。
壮汉们可不吃他这一套,刚才说话的那个往他脸上催了一口:“我呸,还通融?已经通融你大半年了!”
男人不敢接话,只是一个劲摇头和颤抖。
壮汉们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愤怒的抡起棍棒对他拳打脚踢。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哀嚎响彻整个空间。
不远处的餐桌下,男孩蜷缩着身体,用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他双眼中充满了本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恐惧和绝望。
桌布垂下,挡住了几个壮汉的视线,男孩没有被发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阵围殴后,男人趴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几个壮汉见打死了人,也不要钱了,慌忙逃出屋子,消失无踪。
男孩仍蜷缩在桌下颤抖着,他不敢出来。直到第三天早上,邻居闻到房间里传出的腐臭味,才找到消防员破开门。
正直炎炎夏日,男人没有任何防腐措施的尸体早已腐烂,散发着阵阵恶臭,吸引了无数绿头苍蝇。男孩躺在桌下,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邻居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现场。男孩也被送去了医院。
画面到这里结束了,流星却还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刚刚那是他的记忆,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东西。多年来他一只苦苦隐藏,拼命骗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可现在一切又在他眼前重演。前言看着自己家破人亡,那种痛苦令人崩溃。
过程中,流星无数次想要冲上去做点什么,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发生器也不听使唤,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画面结束的瞬间,流星恢复了身体控制权,他疯了般冲上去想要毁掉这房间,好像毁了这里那些不愿回忆起的记忆就能消失似的。
但还没等他动手,眼前的房间竟自动化作漫天尘埃消失不见,四周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惜即便如此,那些记忆并没入流星所希望的那样从脑中消失,反而仍清晰的在他脑中循环播放。他痛苦的抱头蹲在地上哀嚎,像只受伤的野兽。
那些是他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天知道经历家破人亡后还要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有多难。他不断欺骗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但如今自己多年建立起来的谎言被无情撕碎,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换成是谁都必然无法平静。
“爸爸妈妈不要我,大家都不喜欢我…”一道稚嫩的童音毫无征兆的响起,流星循声抬头。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男孩,正是方才在房间中看到的那个孩子——那是幼年的沈周安,是那个承载了所有痛苦和绝望,被永久封印在意识最深处的小魔鬼。
他的眼中没有孩子该有的清澈纯真,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的浑浊。他断重复着:“我好痛苦,求求你结束我的痛苦!”稚嫩的小手递过一把锋利的刺身刀:“杀了我,杀了我!结束我的痛苦!”
流星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恢复了人类的身体,面对幼年的自己的请求,他竟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刀。
幼年小沈脸上露出病态的渴望,仿佛生命对他来说已成为最被唾弃的垃圾,他继续引诱着:“对,就是这样。杀了我,这样就能永远摆脱曾经的痛苦记忆。”
这个诱惑太大了,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一遍遍的催促,那声音让流星脑子浑浑噩噩,身体动作完全由潜意识支配。
终于,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刺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