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新皇登基一年,对月家是否真如表面上忠心耿耿于怀。先帝因丞相月伯锦执意要新建精兵军队,开疆拓土。左右思量,最后心梗驾崩于御书房,而案上正是丞相与臣子们共同进谏的请军伐北的文书。先帝驾崩前两年便是答应月丞相,建立精兵,封其弟月叔锦建威大将军由他掌管。 新皇登基,便派建威侯讨伐北玄国。月叔锦带着从小随他习武的侄女月梦芙开疆拓土,将气焰嚣张的北玄国逐步击破,凯旋归来,南雀国疆域拓增两倍有余。 新帝欢喜之外,更加担心月家势力,兄弟两人没有像先帝想的那般反目,一如既往和睦相处,文武重权皆在月家手中怎叫他不心忧? “启禀公主,北疆捷报,建威将军大破北玄腹地,敌国已降。” 风华公主插花的手一顿,“月将军可说何时回朝?” “皇上下旨让将军镇守新土,宣月小姐带伤兵回朝,应是要封赏。” “月家的龙武精兵始终是皇兄心头大患……你务必保证瑞姑娘安全。” “是。”暗卫见公主玉手一挥,合上门一阵风过,消失了。 瑞敏,礼部侍郎庶女,建威大将军月叔锦心上人,风华公主上个月曾暗中拜访她。建威将军三年不在城中,庶女又不得宠爱,她便在凄凉的偏院住了三年。公主来时,瑞敏欲白绫自尽,公主向她保证,月叔锦一定会迎娶她,要她坚强些,勿再寻短见。 瑞侍郎岂不想将女儿嫁与风华正茂、位高权重的月叔锦,若是这样做了,那登基三年也未掌全权的皇帝只怕是要他诛三族。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月梦芙清亮有力的声音响彻御书房。 “梦芙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皇帝玉修远年长风华公主七岁、月梦芙六岁,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兄长。风华公主玉风荷与月梦芙更是如姐妹般亲密无间,玉修远当下派人寻公主过来。 玉风荷身着淡青长裙,绣着芙蓉鱼池,更衬公主冷美人的气质。一进御书房,便见那朝思暮想的人一身玄黑轻甲,高束的发髻插着出征前送她的白羽,星眸秀眉,唇脂薄涂,真是长成了大美人。 “风荷姐姐!”月梦芙见那飘摇的裙摆,激动的喊她。 月梦芙及笄那年随小叔出征,三年间杀敌无数,每个腥红的魇梦都是公主在梦里唱着歌谣才得以安睡。三年未见公主,想抱住眼前人,可才踏出一步月梦芙就停了脚,公主已经不是当年先皇宠爱的小公主,是得了封号的长公主,地位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参见公主。”月梦芙单膝跪地,公主只能见她的头顶。 玉风荷微展的双臂顿在半空中,因喜悦露出的皓齿也消失不见。公主没有扶她,先是向皇帝行了礼,坐在月梦芙的位置上,才冷着声说,“起身吧。” 玉修远看这不对劲的气氛,连忙又吩咐侍女搬椅子来。也不知自家妹妹在气什么,难道是月梦芙与她三年未见,分生了? “梦芙这一去三年可是立了大功,为我南雀国开疆拓土,不失建威大将军的风采。可谓是建威小将军!”皇帝龙颜喜悦,只有风华公主才知道皇兄想什么。 “朕欲——” “皇兄,此次出征,龙武兵将有功者甚多,月将军尚在北玄,不如待北疆安定,月将军班师回朝一并封赏。这头等功臣还未回朝,不然,臣子们会怪皇兄‘偏心’月妹妹。” 玉风荷特意加重偏心二字。她早早得到消息,皇帝欲将月梦芙赐婚三王爷,待月将军回朝,名正言顺将她赐婚给月叔锦。玉风荷绝对不容此事发生,她的阿芙,只能是她的。 “公主说的在理,是朕疏忽了。梦芙一路劳累,今晚便在芙蓉阁歇下吧。” 芙蓉阁位于凤宁宫,是玉修远和玉风荷生母的寝宫,先帝对这唯一的女儿极为宠爱,嫔妃们陪葬后凤宁宫就留给了公主。偌大的凤宁宫,就只有公主住着,而这芙蓉阁是公主改的名。 外人不明白这名字深意,跟在公主身边多年的侍女们都知公主这三年相思成疾,唯独那呆愣的小将军不明白公主心意。 “公…公主,臣——” “闭嘴!”玉风荷已经是忍着脾气了,这呆子还是这般激她。平复好怒气,才吩咐下人,“你们先伺候‘月小将军’沐浴,本宫还有事要做。” 月梦芙知道是自己惹怒了公主,结果自己嘴笨,就说了“臣”这个字。当下扯住公主的袖摆,撒起娇来,“风荷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 “错哪了?”玉风荷历来吃软不吃硬,月梦芙这声姐姐已经叫得她心软。 “姐姐,梦芙不该与你分生…但陛下在,我不敢,不敢抱…抱姐姐。”月梦芙声音越说越细,最后直接当着众人把公主抱入怀中。“风荷姐姐,别生气了。” 玉风荷也是气糊涂了,饶是三年征战让月梦芙稚气褪去,个子也比自己高了不少,但在她面前还是会撒娇的孩子,倒是自己显得幼稚了。 “阿芙这三年受苦了,姐姐不该这样对你,你想要何赔偿?”玉风荷轻拍着她的背,黑甲冰凉,兵痕斑驳,摸着摸着让玉风荷心痛起来。 “我想吃姐姐做的桃花酥!”月梦芙回家匆匆吃了顿饭,一番清洗后就进宫觐见,压根没吃饱。在外征战这么久,能吃上的甜食屈指可数。 “今日没来得及准备,明日再给你做如何?”玉风荷不是不想做,是这桃花酥制作繁琐,若是随意就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见月梦芙叹口气,便离开她的怀抱,捏捏她晒黑不少的脸颊。低着头的侍女们只见公主踮起脚尖,在小将军耳边说着悄悄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小将军脸红得像池塘中的荷花一般,甚至耳朵尖都是红润的。 月梦芙耳边一直回响着公主香侬软语,“就由我服侍小将军沐浴更衣吧。”,什么时候被公主带进浴池都不知道。缓过神的月梦芙捂着光溜溜的身子沉进水里,只听见放好衣物的宫女离开时偷笑好几声。 “现下只有你我,梦芙为何离我这么远。”玉风荷穿着轻纱薄衣,入了水,那平日被层层华服遮住的美妙全部展露出来。 月梦芙见了更是不敢动,公主近一步,月梦芙便下沉一分,脸都快钻进水里了。公主直径坐在她身旁,想将她捞起来,奈何力气完全比不上她半只手。 玉风荷心里念着不气,小孩只是害羞。抓着月梦芙的手臂,全身发力,没想到自己重心不稳,摔进水里。月梦芙赶忙捞起公主,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 “姐姐,姐姐可有事?”月梦芙皱着眉头,拍抚着公主的背脊。 玉风荷缄默,满眼柔情,看着心爱之人。月梦芙肌肤白嫩,心口处那拇指宽的紫红伤疤着实刺眼,玉风荷心动,吻上那伤疤,热泪滚落。 月梦芙知道公主疼惜她,当初公主不愿她去,她却执意请命。未满十五岁的月梦芙在茶楼里听戏,正是西虎国与北玄国交战,西虎国弱势,竟把最后一位公主送去北玄和亲,公主自刎在和亲路上,家国破败,公主被百姓怨骂。 月梦芙害怕,便主动请缨,她要为南雀国绝了后患,保护好公主。现在敌国覆灭,公主也安然在怀,月梦芙总算是安下心。拂去公主的热泪,将公主抱起。公主顺势跨坐在月梦芙腿上,两人迎面相拥。 “公主不必担心,我这伤早就好了,已经没有北玄了,以后有我保护南雀,保护公主,一生一世。”小将军抬头,星眸闪烁,赤诚地向公主许诺。 月梦芙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玉风荷可不像她那般纯真,两人近乎赤裸地贴在一起,玉风荷只觉小腹涨得紧,红着脸,埋进月梦芙肩窝里。 “还不快放开我,说好我服侍你更衣的。” 月梦芙一听赶紧放开公主,背过身去,嘴里推辞着,死活不肯玉风荷为她清洗。玉风荷也不强求,唤来侍女为自己更衣后便出去了。月梦芙松口气,坐回刚才的位置,回想起来,心口那伤疤愈发滚烫。 公主…好像亲了她这里。 用过晚膳的两人,喝着小酒。公主酒量极好却很少喝,月梦芙每次打了胜仗酒喝得烂醉,不是喝得多,是才被手下灌了两三杯就倒了,偏偏又爱喝得紧。这芙蓉阁的清酿不烈,月梦芙却像是喝了烈酒一般。 “我若是男子就好了,就能请求圣上赐婚。”月梦芙喝醉了酒,躺在公主腿上说。她红着小脸,迷离的眼眸里都是风华公主的清秀温婉,手指甚至挑起公主发尾打着转。“来世我一定做个男子,将你娶回家!”酒醉萦唇齿,发香绕指柔。“我要你今生今世,和以后的每一世。”公主垂眼抚摸着月梦芙的眉眼,将人哄睡后,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三月后,临近冬日,月叔锦来信明日便到雀都。月伯锦看着报喜的月梦芙,没想自家女儿时不时往宫里跑,竟真把长公主拐回家了。 “丞相不必多礼,我与梦芙从小一起长大,也受过您照顾。这是小女一点心意。”公主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套深紫色男子常服,这是她让月梦芙拿套丞相旧衣服来宫中比对,自己与侍女们一同制作的。 “小女手艺不精,还望丞相多担待。” “公主哪里的话,老臣受宠若惊,只怕芙儿在宫中多有叨扰,还望公主勿怪。” …… 两人互相说着客套话,月梦芙听着无趣,自个玩起了公主送的白羽。回家三月有余,还是舍不得摘下这白羽头饰,可见对其喜爱得紧。 “公主既是陛下允许出宫,便让芙儿好好带公主逛逛吧。芙儿,可要保护好公主。” “那是自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公主受到半点伤害。”月梦芙穿着长裙,全然没有女儿家该有的姿态,口无遮拦得让丞相只觉得在公主面前失了分寸。 可公主偏偏爱惨了她这随心所欲、不拘小节的模样。 “风荷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月梦芙还想给公主带路,没想到公主对宫外比自己还熟悉。也是,三年的变化,公主总会比她先知道。 “去见瑞姑娘。” “瑞姑娘…是婶姨娘吗?”月梦芙跟在玉风荷身后,见她耳边扣着的面纱有些松动,忍不住伸出手拦下前行的公主。 “你呀,瑞姑娘还未——”余话未说,玉风荷便撞进月梦芙星眸之中,夜幕纯净,星河灿烂,零零碎碎的光越来越近。 玉风荷呼吸一滞,闭上了眼,未等到想象中的温热香软,只有月梦芙温柔一句:“好了,这样就不会掉了。” 原来是在扣面纱……这呆子!玉风荷心里忍不住骂。 月梦芙见公主眼里不悦,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对,“姐姐是不想戴着嘛,这没外人,不想戴便不戴,要是有不长眼的敢看,唔!” 玉风荷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干脆解开面纱,扯住那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的衣领,红唇相贴,如愿以偿地公主终是舒畅了心。 “愣什么,还不快过来。” “诶,这就来!”月梦芙笑容渐渐放大。 她想娶公主为妻。很早就想了,母亲与贵妃还在世时,月梦芙随母亲进宫,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公主,黏着她不肯放手。甚至还对贵妃说:“贵妃娘娘,你不能把公主嫁给我小叔。我也会武功,等我以后打仗做了将军,我要娶公主为妻!” 长大后也才渐渐明白,那只是童言无忌的笑话。笑话是笑话,但喜欢也是真喜欢,只是不敢喜欢。方才公主那一吻,月梦芙开了窍,公主也是喜欢她的。 从小门进了瑞府偏院,这里杂草丛生,建筑颓旧,像是下人住的房,怎么可能是一个侍郎千金住的屋子。月梦芙看着就气,小叔不在雀都,瑞家便不守信用了。 “婶姨娘,你别担心,小叔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会请求圣上赐婚的!” “小将军请勿再这样唤我,唤我瑞姑娘便是,这隔墙有耳……” “瑞姑娘务必放宽心,本宫有办法让皇兄自愿赐婚你与月将军。”公主既然答应过她,便不会食言。 两人没待多久,玉风荷牵着月梦芙的手又从小门回到街上。月梦芙看着公主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心里的怨气也渐渐消失了。 “风荷姐姐有什么妙计肯让陛下赐婚?”大街上不宜讨论,所以月梦芙是凑近玉风荷耳边说的。 玉风荷羞赧一阵,下一秒就贴回去,只见月梦芙的脸比那冰糖葫芦还要红上几分。“阿芙既是想知道,今晚就乖乖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