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我似乎又做梦了。
梦中那人看不清身形样貌,听不清声音话语,但他应该是极美的,处处合乎我的心意。
可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似乎灵魂连着肉体一起发出嘶哑的惨叫。
对方在哭嚎,可我却有种隐秘的欢喜感,又有些不忍和难受,那样愉悦的心情实在叫人难以拒绝。更何况,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不是么?
……
很奇怪啊,这样子的梦境我似乎做过很多次了,但唯有这一次梦中的感受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经久不散。
我欢喜,愉快,却又同样地痛苦,难堪。
真是——令人厌恶啊……
我深陷这美梦与噩梦交织中不可自拔,直到我的眉心传来剧痛,似是有人用尖利的凿子狠狠凿下,想要剖开我的头颅一般。
我惊叫一声,却是嗓音沙哑难听,像是破锣一样,而且在这短促的呼喊里,刺疼的口腔中满是鲜血的腥味。
浑身如同过电一般酸软无力,似乎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毛孔都在疼痛。
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又挣扎着想要死去。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痛?
为什么痛的是我?
……
我好像醒过来了,又好像没有。
我看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扭曲奇怪的姿势,身下画着奇奇怪怪的线条,四周摆着许多奇奇怪怪的雕塑,不过基本都是诡异扭曲的造型,就像中央扭曲的我一样。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某种神秘的献祭活动,而我则是那个被迫献祭的羔羊。
安德森就站在旁边,阴暗的环境使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估计不怎么好看。
我能感觉到他的难过,气愤。
奇怪。
他不是欺骗我,谋害我吗?
他不就是这一切的主谋与帮凶吗?
他在难过什么呢?
他又在气愤什么呢?
总不能是难过于我的死亡,气愤于我的丑陋不堪吧?
哈,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好难受啊。
我好疼好疼啊。
安德森,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安德森,救救我,我不想死……
安德森……
南烬,我好疼啊……
南烬,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南烬,别抛弃我……
南烬,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
南烬……
我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全身轻飘飘的,像是随随便便就能飞走。飞到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飞去见任何一个我想见的人。
我喊着南烬,喊着安德森,喊着他们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直到我发不出声。
当然也可能全是我的臆想,或许我根本就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然他们怎么不来救我呢?
他们肯定没听到我的呼救吧,要是听到了,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一定会的。
我是如此深爱他们。
深爱到我以为能够天长地久,能够生同裘死同穴,能够此生共白头。
深爱到我的意识,精神,乃至灵魂,错将他们当成一个人。
我的痛苦全都远去了,只余下大片大片的空茫无措。
我好像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的爱人是谁,忘记了我身在何处,忘记了我曾经珍之重之的一切。
我的记忆如同飘飞的泡沫,看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实则内里空空如也,只消轻轻那么一戳。
噗——
泡泡破了,只一刹那就没了,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我的记忆亦是如此。
……
所以,我,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