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恰巧今儿个也回来了,既然今日没法出门,那你便帮我找些书来吧。”
侍女强颜欢笑道:“是,奴婢这就去替您找。”
“站住。”
“不……不知阁主还有什么吩咐,奴婢这就替您去办。”
常茹俯身在她耳旁道:“的确,父亲不让我出静雅阁,可没说我不能在这里杀人,你说说看,我若把你在这里杀了,父亲会不会怪罪于我?”
侍女连忙跪下,吓得花容失色,“不知奴婢何处惹阁主不快,奴婢……奴婢……”
“你没什么地方惹得我不快,只是我心中不快,想在这儿杀人而已,你又当如何啊?”
传言说常茹喜形不言于色,暴戾非常,如今看来,传闻果真不假!
“奴婢该死!”
常茹倒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对旁边道:“拖下去吧。”
“是。”
“不准我出这静安阁?可过不了几日,我也要入宫去了。父亲这样守着我,还不是怕那姜吟,区区将军,又怎能担得起这千机阁主重任?”
将军府
“圣女救我!”
姜吟手中捏着一卷卷轴,低头瞟了一眼紫衣侍女,皱了皱眉。
“圣女,奴婢是静雅老阁主手下,如今少阁主重回长景城,简直……简直就是静雅阁的祸事!”
姜吟起身,“哦?静雅阁?倒是没有听说过千机阁有这么一处地方啊。”
“您刚刚回城恐怕不太清楚,这里是常家所仗之处,乃是千机阁最深之处,一般也无人知晓。”
“那你们少阁主……是何人物?”
侍女缓道:“那是常家如今的新阁主,常茹。”
一旁的思琴撇了撇嘴,“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思琴!”姜吟呵斥了她一声,对侍女道:“所以你来见我究竟所为何事啊?若是因为静雅阁私事,我可帮不上忙,毕竟是你们阁里的事情。”
“求求圣女!救救奴婢吧!那常茹……那常茹是个乖张暴戾之人,若是奴婢再这样侍奉下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更不应该来我这儿了。”姜吟道,“我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更何况你跟错了主子,于我,根本没有关系。”
思琴劝道:“姑娘怕是从阁里逃出来的吧?若是从千机阁逃出,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身上有蛊,多半是会被找出来的,倒时候连累的还是我家主子。”
“不!求求圣女救救奴婢!奴婢知道圣女有解药,奴婢做牛做马都愿意,请圣女不要将奴婢赶走!”
“罢了。唉,思琴,去取解药来。”
“主子!你何苦……”
“快去!”
思琴点了点头,瞪了那侍女一眼,随即下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在静雅阁待了多久了?地上凉,你先起来说话吧。”
侍女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因着是跪久了的缘故,险些摔倒,被姜吟一把扶住。
“小心些,一会儿我让思琴过来替你解读,之后你便自行离去吧。”
那侍女试探道:“您若是想要知道什么关于静雅阁的消息,奴婢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了,你得了解药之后便速速离去吧,也省得静雅阁的人来问我要人。你与我也并无干系,若你不防被他们抓住,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奴婢自然知晓。”
姜吟点了点头,“会磨墨么?”
“会。”
“你过来帮我,近日来闲来无事,也常常会练些书法。”
“哦,对了,我记得常茹此人,做事干净利落,她既然想要对你痛下杀手,按理说你应当不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啊。”
姜吟转身看了看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九儿,那时候暗影是要将奴婢触觉的,只不过那暗影认得我,我又没犯什么大过,奴婢求饶之间,她便放奴婢离去了,只是叫奴婢万万不可再回去。”
姜吟取出一支崭新的狼毫,闻言道:“原来如此……我对常茹知之甚少,听说的也不过流言罢了,但刚刚回城便做出这般举动,着实有些失常。”
“圣女您可别这样想。若是常茹,只要有一人对她有半点不忠或是不满,那也会被她即刻处决,不会留半点情面的。”
姜吟冷哼,“这点倒是和他爹很像。她此次回城,可有说过是为了什么?”
“这倒是没有听她提起过,不过若是为了阁主之位,倒还说得过去。”
简直荒谬!
“可是自从苏氏一脉亡故以后,大祁便没了这掌星使的位置,这阁主之位也渐渐空了下来,常氏若想争,怕也争不了吧。”
姜吟言罢,侍女似乎有些惊讶,“圣女您……不知道千机阁的规矩么?”
姜吟想了想,看来这侍女应当是千机阁的老人了,自然比自己懂的东西要多不少,于是便慢慢追问了下来。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这掌星使的位置,并非只有苏氏一脉相承的……”
最初之时,掌星使一职是由苏氏,洛氏,常氏这三族并理,但一职必定是要一人承袭,不断的争夺之下,最终定在苏氏身上。
而常氏与洛氏,只有位居人下,当时争论颇多,常氏本就比苏氏更有天赋,但帝子一意孤行,定下规矩,苏氏世代承袭,不得改动,后世帝王不敢违逆,就算不服气,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阁主一位,本就是苏家世代相传,但毕竟明珠郡主血脉并不纯正,也只是另外做了圣女,并非是阁主一位。
“而千机阁阁主的位置……只要是掌星使便能承袭,更何况早有传闻,说是陛下似乎要启用掌星使一职,所以……”
“千机阁本就瞒着皇室组建,怎么又会让陛下知晓?”
侍女有些疑惑,“可千机阁的存在与陛下有何关联?”
“若是陛下不知千机阁,那掌星使的位置,又让谁来坐?难道让钦天监的那些老家伙来?”
“您这话说的的确没错,可千机阁里大家都这么传,奴婢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君小姐已经差人将衣裳送来了……您这是怎么了?”
姜吟颇为缓慢地取下斗笠,思琴递上一方锦帕,俯身捂嘴下,一片淡紫色中漾出一缕暗黑的红色来。
“这……这是……”
“咳咳咳咳咳……先扶我进去,有什么事我回去慢慢和你说。”
思琴点了点头,面色颇是凝重,扶了她进屋之后,姜吟吩咐她取下红木匣子里的药,随即扶着木桌慢慢坐下。
“郡主。”
姜吟捏起思琴掌心的药丸,仰头服下,思琴连忙倒了杯温水,催她服下。
“对了,之前那个侍女,你可还知晓她的消息?”
“墨风追至城外,再无身影。”
姜吟缓缓躺下,松了口气,“看来,是中了常茹的计了,那侍女,本不知情,将毒下在她的手上,确实不易觉察。”
“可是若她手上有毒,她无法近您的身,是怎么下毒的?”
“墨汁。”
姜吟似乎很是疲惫,问道:“你方才说君小姐将衣服送来了?她倒是动作快得很。”
“奴婢查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款式也颇为新颖,布料也是最上乘的,您看……”
“就用它吧。”
思琴应下,“对了郡主,将军的传书,说是下月便能到达长景城,关外也无事发生,他让您不要担心。”
“呼……”
“您现在可觉得好些了?若实在不行奴婢找人来看看。”
姜吟睁开双眸,眸中一派清明之色,“无妨,小毒而已,不过刚回千机阁一趟,还未入静雅阁,这常茹的手,已经伸的这样长了么?”
思琴低下头去,替她一下一下梳着凌乱的长发。
“她这是乘人之危!您分明刚刚卜卦完不久,正是最需调养的时候,这个时候下毒,未免也太……”
“无耻?”
思琴重重点了下头。
“那你可就错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到了长景城,即便无耻,但既然能杀死人,那有有什么所谓的呢?”
“秋宴还有多久?”
“后日便是了。按道理来说,宫里的人应该会在今天来打招呼,怎么半天也不见人影?好生奇怪。”
姜吟笑了笑,“有什么奇怪的,被拦住了呗。让我猜猜,说不准人现在已经到门外了。”
“郡主,二殿下求见。”
思琴连忙将她扶起,姜吟倒也不急,待门外侍女正要唤二道之时,她让思琴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暮云正在门外。
“二殿下。”
姜吟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沈慕云点了点头,随即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思琴见状,上前取下,姜吟冲她稍稍点了点头,她便行礼下去了。
“殿下请进吧。”
“那便却之不恭了。”
姜吟笑了笑,让出一条道来,暮云刚一进门,她便关上房门,暮云回头看她,她又一笑,“屋外风大,容易着凉。”
“那一日,明澈来找你,听说你没去,他那日给你看的是什么?”
“关于家父的一些事情。”
姜吟替他倒了杯茶,”二殿下也应当是知道的。”
暮云接过茶盏,“你好像早知我要来,等了许久?”
姜吟不语,摇头道:“我知道会有人来拦,并不知晓是殿下你。”姜吟抬头笑了笑,“之前君府一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了。”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帮你,姜吟,我不介意多等你一阵,但也别让我等太久。”
“前段时间……我碰见了三殿下,听他话里之意,此次秋宴,似乎是另有他算?”
沈暮云沉吟了一会儿,“你觉得,陛下弄这一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想像百花宴一样还是……”
姜吟颇为顺从地低下了头,“权谋之争,臣女不应妄议。”
沈暮云难得认真看她,注视了她良久,“这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并非京城贵女,而是握在他人手中的利刃。”
“臣女是人,不是物件,更不是殿下手里的玩具。”
暮云苦笑一声,“你知道我本无它意。”
姜吟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一话题,又为他斟上一盏茶。
“殿下可知她们两个的婚事还有多久?”
暮云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们”指的是唐婉和俞锦柒二人。
“这次秋宴以后便要开始筹备了,也要快了,等不了多久。”
姜吟叹气,神色似乎颇是怅然,沈暮云忽而想起姜云与唐婉一事,倒也唏嘘。
“姜吟,上次明澈约你,你似乎动摇了。我知道他给你看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父亲阵亡那日,那份死去将士的名目?“
姜吟不答,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有一个人,我很在意,在名目里,没有他的名字,可是……又没有他的消息。”
“何人?”
姜吟抬头,直直地看他,“当朝是否有个侍郎,叫……柳玄行?他有个儿子,叫柳洛书,是我父亲的属下,当时任职副将,随我父亲远征。”
暮云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苦涩难忍,不似最初甘甜,“是,柳洛书当年的确……的确是跟随姜城,但是禁卫军赶到的时候,有一具烧焦的尸体,不敢确认是否是他的尸体。”
“什么都没留下?”
“有一片一角,经过确认,是柳洛书此人无疑,但……根据柳玄行此人指证,这尸体似乎并非本人。”
姜吟似乎有些激动,立起身子道:“那意思是他有可能还活着?”
“暂无确定,柳玄行本人也无法认定真假,何况即便他活着,但此刻……也并无他的消息。”
姜吟缓缓坐了下去,“我还有一问。“
暮云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但讲无妨。”
“我想知道太子殿下,也就是沈宜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暮云看她目若灿星,顿了好一会儿,“太子哥哥,是在你父亲阵亡以后,被西楚送来的。”
“而他回来后不久,仅仅十八天,就病逝了。”
“难道就没人怀疑过他的死因?不过刚刚回来十八日,就病逝了,难道没人觉得此事和……有关联?”
“就算有,你觉得有谁会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