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肯相信我,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你问问他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他是不是真的有要离开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要把这地方交给池棠。”钟宛将莲子丢进小碗里,似乎是有些气愤,“你从来都不过问他的事情,如何能知道他的消息?”
“我……”宋胭脂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又无力一般垂落下去,眼睛里面蓄满了点点泪光,烛光一打过来,暖黄的颜色,衬得人更是温柔无力,“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话了,我总觉得他如今已然与我生分,我真的……”
“好了好了,想哭,你就哭出来吧。”钟宛揽着她的肩膀,“是行走到现在,总还有余地的。”
秦笠阳最讨厌梅花,特别是红梅,她总觉得这样的颜色艳俗得很,与那些冰雪色泽分外不配。如今又是银装素裹,白茫茫地一片,这样兀自出现的一片红偏偏就让她有几分觉得配不上冬雪这样的雅致。
“夫人,这些个红梅都是侯爷送来的,要是我们私自拔除了,是不是有些不好啊?若是让侯爷知道了我们这般作为,只怕是要生气了,毕竟这也是侯爷的一番心意。”巧儿踌躇着,还是说出了这番话,“至少也该留一棵吧。”
“人送来的好意,或许心意是对的,但送错了东西……让主人家不愉快也该付出点代价。再者,本宫院子里面的事情何须还要问问他的意见?他如今没人敢动,不也是依仗本宫的身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秦笠阳高声吩咐着人将这几颗刚刚种好的红梅拔去了,换上了新的树种。如今天气冷得厉害,什么树都活不了,那些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不见得一点颜色。
巧儿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却之后候立再一旁,不敢辩驳,秦笠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之前叫你去办的事情,你都办妥当了吗?东西是不是都已经处置好了,没有被别的人看见吧。”
“您放心,东西自然是处置干净了的,绝不会让这儿除去秦寒霜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巧儿低声回答道:“只是那边院子里的人恃宠生娇,我是不是也该敲打敲打了?”
“急什么?你现在敲打她,狗急跳墙了怎么办?”秦笠阳手里捏着暖炉,笑的更是恣意,“你且等着吧,总有让她跪下来求本宫的时候。说来近些时日托辞,今日也该去看看本宫那个恶婆婆了。”
“那公主可要小心一些,当年宋氏就是栽在他的手里的。”巧儿左右环顾,确信无人才凑在她的耳旁道:“现在院子里面有人传闻,说是那把火就是侯爷放的。”
“嗯?何以见得?”
“您怕是不知道吧,就是在您新婚那一天起的火。这么大一件事情,这儿的主人不可能不知道,可却安安心心地与您……后面宋小娘的丧事一般的十分的简单,一看就是有了主人授意,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可真是让人觉得可怕。”
秦笠阳动了动手指,透过一层包着暖炉的布料摸到了里面坚硬的炉身,甚至可以摩挲感受出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
一股难言的冰冷从心底卷袭起来,透出一股生生的后怕,秦笠阳听了巧儿这一席话,更是对谢闻安的后怕又提升了几分,让他在自己心底变得更是诡谲莫测。
秦笠阳方站了一会儿,便见有人过来,正是谢闻安身边的小厮,“夫人,侯爷差人告诉您,说是今儿个要去前院子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这几日因为您的身体忧心得很,您如今病也好全了,也得了空,便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巧儿不禁有几分生气,呵斥道:“难道我们公主不去看她不成?她忧心公主身体,怎么也不见得有一个人过来问问,就是送几株药材也就罢了,连句问候也都没有,这算是哪门子的忧心?!”
“巧儿。”秦笠阳呵斥了一句,笑意盈盈道:“巧儿年纪轻不懂事,初来乍到的,让你见笑了。她也是关心则乱,否则也做不出这样僭越的事,回去本宫定当好好责罚她,让她守些规矩。”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小的口无遮拦,让姐姐误会了。”小厮见秦笠阳如此体谅,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不过老夫人的确自从姨娘怀了孩子以后便不怎么管后宅之事了,您也不必太过紧张,老夫人倒是很好说话的。”
秦笠阳点头谢过了,便让巧儿过去抓了一把碎银给他。秦笠阳如今最不紧缺的就是银钱,出手也比旁人阔绰许多,虽和宫里的不能比,但拿出来赏赐侯府的人,却已经是足够了。
小厮眉开眼笑地接过巧儿手里那一把碎银,顺顺当当地便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嘴上说着几句客气话,秦笠阳笑意盈盈地应着,不时地点了点头。
“本宫初来乍到,不太明白侯府里面的诸多规矩,还要请你们多多关照着,方是不会丢了侯爷的脸面。”
秦笠阳看着他收好了东西,便点头称道:“不过这侯府里到底本宫才是主子,虽不明白,但也在宫里待过,若是有什么使不得的手段放在本宫跟前,本宫也是不会轻饶放过的。”
“是是是,如今殿下是侯府后宅里面的正主,自然是做的了主的。”小厮小鸡啄米似的应着,便伸手引路,道:“那殿下,小的替您引路?”
老夫人这几日很是喜欢谢闻安从外面去寻来送给她的一只白猫,那白猫送来的时候倒是瘦瘦弱弱的,如今被喂的白白胖胖,柔顺地躺在老夫人的怀里,拿东西逗弄着,还会去刨东西玩。
“这小东西,倒是挺通灵性的。”老夫人摸着它柔软的皮毛,笑的乐开了花,“瞧瞧这聪明机灵的劲儿,倒是和瑾瑜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夫人还记得侯爷小时候吗?”身旁机灵的小丫鬟眨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纯真无邪地问道:“像侯爷那样的人物,肯定小的时候也很是规矩吧?他可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大英雄呢。”
“哪儿是啊。”老夫人被逗得开心,笑眯眯地同丫鬟们说起谢闻安小时候的故事,“他小时候啊,可是顽劣得很。什么爬树摘鸟窝,去别家院子里面摘果子的事也是常有的,和现在的样子却是大相径庭呢。”
“呀,原来侯爷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模样啊。”小丫鬟惊奇道:“若不是听您亲口说起,奴婢都不相信呢。老夫人,您就多给我们说一说侯爷小时候的事情吧……”
“好好好,恰巧今儿个高兴,就说给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听听,乐呵乐呵。”老夫人被哄的高兴,又是吃了一块金丝窝眼糖,甜的眯起了眼睛,“瑾瑜小时候啊……”
“老夫人,侯爷夫人到了。”
“哎呀……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都还没有听够呢……”
“你少说两句,小心被夫人听见,治你的罪!”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将白猫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屋子里面燃着暖炉,暖和得很,那白猫吃的饱饱的,如今懒怠得很,窝在老夫人怀里眯着眼睛睡觉,时不时地舔一舔自己的爪子,一副餍足的模样。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是。”
秦笠阳在外面候了一会儿,便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屋子里,老夫人怀里的白猫缩成一团,像是一团白乎乎的球,尾巴漫不经心地耷拉下来,一看就是懒睡在老夫人怀里了。
秦笠阳笑意盈盈地行了礼,客套道:“方才在外面就听到屋子里面一片笑意人声,不知是什么事情让母亲这样高兴?”
“一些家常事罢了,同人闲聊了一番而已。”老夫人摸了摸白猫背上的皮毛,让人给秦笠阳在座位上垫上一块柔软的坐垫,“听说你嫁进来以后第二日就病了,我这些日子也是,身子不便,没有差人去问候你,你如今可大好了?”
秦笠阳听出了老夫人话语里的客套疏远,却还是笑着回答道:“回母亲的话,如今已经好上许多了,多谢母亲关心。只是如今后宅里面到底还是冷清,又是憋闷了好几日,许久不曾来见过母亲,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笠阳千金一样的身份,我怎么好使得怪罪?”老夫人敷衍一般对她笑了一下,“只是你也是要为侯府传宗接代的,莫不要把身体搞坏了,总归还是不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在宫里长大,应是熟读女则的。”
秦笠阳笑的面部僵硬,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点了点头。
老夫人抱着个大白猫久了也不禁觉得有些疲累,让人去把猫抱了下去,“只是你的身体还是要注意着。我有个常常用着的女郎中,妙手回春得很,既然你今天来了,她恰巧又是在府上住着,就让她过来给你瞧一瞧。”
老夫人递了递眼色,一旁的十七会意,连忙让人去把女郎中请了过来。
秦笠阳突然觉得有几分不适,但总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意到底还是绷不住了,一旁的巧儿见状,便把茶盏端过来,放在了秦笠阳面前。
“夫人大抵是在外面冷着了,喝盏茶暖和暖和吧。”
秦笠阳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手里的盖碗茶接了过来,用茶盖儿撇了撇浮沫,便喝了一口。老夫人最是不喜欢喝浓茶,都是泡的极淡的,连茶香都只是若有若无地几缕,只是苦了秦笠阳,偏要喝这么一碗没有味道的白水。
她忍住发作的心思,将茶盏放了回去,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一旁的小丫鬟倒是和她相聊甚好,逗得她开心地眯着眼睛直笑。
女郎中是早早就在府上候着的,也是老夫人仔细安排过的人物,行过礼以后便上前来替秦笠阳把脉。
“看的仔细些,这可是我们谢家的正头娘子。”老夫人如是说着,让那郎中不由得出了些汗。
“妾身曾经听说,满阙京里面,除了太医署里的人物,就数这钟家的郎中最是能耐。”秦笠阳看了一眼女郎中,问道:“那不知这位女先生,可否知道钟家?”
“自是晓得的,那钟家如今已经逝去的那位钟老,就是草民的老师。”女郎中点了点头,不由得笑道:“原来夫人也是听过钟家的名号的,草民原是以为在宫里,便难得听见外面的消息。”
女郎中这一席话不禁让众人遐想连篇,尤其是老夫人,更是容易多想的人物,“哼,身处深宫,竟然还能打听到外面的消息,笠阳也真是好能干的人物。”
秦笠阳脸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女郎中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号起脉来。
“怎么样了?”
“公主的身体自有太医调养,自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女郎中思虑了一会儿,才说道:“只是身体有一些虚弱,大概也是从前落下的病症,就是比常人要容易染病一些,草民这就写几个方子让公主吃着,想必很快也就大好了。”
“好好好,没什么大毛病就好。”老夫人这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十七,你去,差人送一送郎中去。”
“是。”
秦笠阳收回了方才摊在桌上的手腕,作出一副平静的神色出来,“听闻母亲身体不好,妾身特地送了些滋补的东西,还请母亲务必收下。如今见到母亲安康自然也是好了,也是晌午时候了,妾身便不打扰母亲用膳了。”
“你和瑾瑜的感情自然是要好的,便也去吧,我便也不留你了,省的瑾瑜也寻了我来吵吵嚷嚷,让人心烦。”老夫人摆了摆手,“十七,你去,送送夫人,顺带着把那几包八宝茶拿去给夫人。”
“是,奴婢这就去差人把东西取来,也好送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