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蓝兔便十分郁闷。

虹猫和姑姑她们也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吧。

她嫌弃屋子里太闷，想去外面透透风。但是刚出去没多久，就被他们以生病不能多吹冷风为由扶着送回了屋子里。

夏天哪里来多冷的风啊！况且她也没得风寒啊，怎么连风也吹不得了？

既然不让她出去，那她干脆就在屋子里处理堆积的宫务。只是她还没处理完几件，就被蓉月姑姑抢过了手中的毛笔，劝返回床上。

“宫主最近不宜劳累，这些宫务还是暂时搁置一边吧。”

“可是姑姑，这样天天躺在床上，我都快发霉啦。更何况先前已经堆积了不少宫务，再拖下去恐怕我这桌案都摆不下了。”

蓝兔自认不是什么弱女子，也不是那温室中的娇花，只感觉他们太过于紧张了。

“倒是我忘了，宫主长大了。”蓉月轻叹了一声，“有些事情有了自己的决断，便是我的话也无足轻重了。”

“姑姑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蓝兔听出姑姑在暗戳戳说她偷偷吃冰镇水果的事儿。看不得姑姑失落的神情，也自知理亏，蓝兔只好乖乖躺回床上。

“宫主放宽心，宫务有我和紫琴她们帮衬着呢。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宫主卧床歇着便是。”

姑姑总能让蓝兔感到安心。其实，蓝兔的腹痛远没有先前那般强烈了，这都归功于某人的悉心照料。

逗逗专门给蓝兔写了一张调理的药方，而我们的虹猫少侠自然而然地接下了抓药煎药的活儿。

玉蟾宫有药房，常见的药材乃至某些稀有的药材都有。虹猫本来可以不用下山的，但是他怕蓝兔喝不下苦药，特地去采买了各式各样的果脯和糕点备着。

其实逗逗也想过这点。他写的药方算不上多苦，但终究是药，总是有些微苦的。当初集结七剑合璧之时，蓝兔也受过不少伤，喝过不少药，比这苦上几倍的都有。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蓝兔自然明白。

看着坐在床边坚持要喂自己喝药的虹猫，以及旁边桌上那一大堆的小食，蓝兔有些无奈。

“虹猫，逗逗配的这药真的不苦。天气炎热，你不必为了我天天跑下山去买这些吃食。”

“不碍事。你不是不喜欢嘴里有药味吗？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虹猫递上了一块糕点。

“唔，那倒是。”蓝兔接过了糕点，“薛记的灯芯糕？每天限量供应，你怕是早早就去排队了吧？”将糕点送入口中，口感丰厚，芳香四溢，蓝兔很是满足。

“你喜欢就好。”虹猫的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

“煎药的事情交给紫琴就行啦。本是邀请你来游玩的，怎么能让你干活呢。”蓝兔看虹猫这么关心自己的月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上次睡着，感到被一股暖意包围。睁开眼，发现虹猫在用内力给自己暖肚子，就已经有些羞于面对他了。

“本就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这般痛苦。”虹猫面有愧色，责怪自己太过于粗心。

“是我自己不知轻重，你这人怎么总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蓝兔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整日在这屋子里陪我，不闷吗？”

“没事儿，这都是我自愿的。”虹猫目光温和，柔情暗蕴。“你不好起来，叫我如何安心？”

说着，虹猫拿出手帕，仔细擦拭了一下蓝兔那粘着糕点屑的玉手。“赶快好起来，你带我下山去逛逛，好不好？”

“好呀。”

“后背的伤势如何了？”

“逗逗的药膏极其有效。伤口已经结痂啦，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恢复了。就是感觉现在的后背有些不忍直视。”

“不必担心。逗逗说只要用了他给的祛疤膏，一点痕迹都不会看出来的。”

这件事来得太过于巧合，虹猫有些惴惴不安。思索再三，他还是开了口：“思青她……”

“虹猫。”蓝兔打断了他，垂下眼眸，“此事应当是个意外。”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能深切地感受到思青内心中对亲情的渴望，这做不了假。思青她无父无母，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有生死与共的伙伴们，有蓉月姑姑，有玉蟾宫的姐妹们。而思青，什么都没有。

因为明白淋雨的痛苦，所以想给她撑起一把伞。

蓝兔何其忍心怀疑她。

听见蓝兔这么说，虹猫便也不再多说。论武功，虹猫的确高于蓝兔。但是论善良程度，武林中哪个能比得过蓝兔？

但愿蓝兔的这份善良不会辜负她。

也希望确实是他多想了吧。

近几日，除了虹猫，思青也经常去看望蓝兔。

思青的心中对蓝兔始终有一份愧疚感，想做些事情弥补一下。蓝兔不曾怪过她，而玉蟾宫的其他人护主，对她颇有微词，蓝兔若是撞见还会维护她。

她总感觉对不起蓝兔的这份好。

至于蓝兔确有胎记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告诉蓝梵。

她在犹豫。

这天，思青从蓝兔那儿离开已经是晚上了，蓉月姑姑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屋。

蓝兔自是不会多想，微笑着点头。

蓉月掌着灯，一路上两人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搭着话。大多是蓉月在问思青，思青在回复。问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在这住得还习惯吗”“屋子里还缺些什么”之类的。

等快到思青的院落时，蓉月突然问道：

“思青觉得，宫主待你如何？”

思青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蓉月会突然问这个。但很快回道：

“自然是极好的。”

“宫主和她的母亲一样，心地善良，对待身边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好。”蓉月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眼神中带着些许悲伤。

“希望思青不要辜负宫主。”

思青已经不知道后半程她是如何走回去的了。

她入住玉蟾宫以来，蓉月姑姑给她的印象就是，温温柔柔的，待人很亲和。

但是温柔的人也有底线。

而蓝兔就是她的底线。

是了，思青怎么会听不出蓉月姑姑的话中之意。

蓉月姑姑对她已经有所怀疑了。那么蓝兔呢？虹猫呢？

思青不太想往下想了。

她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推开门，却看见了一个黑袍男子坐在桌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的清冷，好像是在等她。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思青没有联系蓝梵，而蓝梵却主动来找思青了。

想来他找的这个人对他十分重要。

思青还没有反应过来，蓝梵就已经开口了：

“看来在玉蟾宫的日子十分舒坦，竟让你忘了来此的目的。”

话语中不含一丝温度。思青知道，自己惹怒他了。

“属下不敢。”思青直直跪地，低下头，“属下生怕引得蓝兔他们怀疑，这才没有和宫主联系。”

蓝梵冷哼了一声，“玉蟾宫宫主受伤一事，是你所为吧？结果如何？”

“属下……”思青心乱如麻，终是开口道：“确实有在蓝兔的后背看见雪莲花胎记。”

“哈哈哈……终于……找到了么。”蓝梵的眼中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是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凄凉。

思青有些害怕，她好像从未看懂过蓝梵。

蓝梵站起身，向思青丢了一小包药粉。

“过几日，玉蟾宫宫主必会离开玉蟾宫。你找机会在她临行前将此药下给她。”

思青拾起药包，“宫主……这药是……”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蓝梵的眼神愈发冰冷，“你要知道，若没有本宫主，就没有现在的你。蓝兔如今对你的好，不过是建立在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基础之上的。若她知道了真相，还会对你这般好吗？”

“背叛我的后果，你知道的。”

蓝梵说完便离开了，思青一下子瘫软在地。

她早该知道，蓝梵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背叛的后果，就是死。

但是在梵心宫的每一天，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那样的生活，让她喘不过气来。唯有来到了玉蟾宫，她才感受到自己原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是有人关心的。

她好想拥有一份毫无杂质的亲情。

最终还是陷入了这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