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宫门口。
虹猫少侠负手而立,眼睛紧紧盯着远方,生怕错过那抹倩影。
他已经在这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两个玉蟾宫的守门小宫女,此时正在背后偷偷议论着某位少侠。
“宫主怎么还不回来呀?你瞧虹猫少侠都快成为一枚望妻石了。”
“你快小点声吧,小心被姑爷听见,给你穿小鞋。”
“姑爷?宫主和少侠不是还未成亲呢吗?”
“我听那些小宫女背地里都这么喊,便也跟着一起了。虹猫少侠义薄云天,待我们宫主细心温柔,就连对待我们也是彬彬有礼。他们二人这不是迟早的事吗?嘿嘿。”
两人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对话被那位少侠悉数听去。并不是虹猫想偷听,只是他这一路惩奸除恶,内力逐日深厚,想不听见也不行。
望妻石?他最近因着那梵心宫一事,心里惴惴不安的,甚至梦到了蓝兔出事,自己却护不住她。让他只有在看到她时,内心才会安定下来。至于姑爷,不得不说,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在夕阳的余晖下,虹猫远远地望见了三抹身影,他顿感一喜,发动内力,使出了踏雪寻梅,飞快地朝她们奔去。
三人一路说笑着,蓝兔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眸一看,见到来人,嘴角抑制不住地微扬,眼含笑意,似那天上的璀璨星辰。
“虹猫!你怎么来啦?”
“我估摸着你们快回来了,左右也是闲着,便来接应你们。”虹猫眼神温柔。
“等很久了吗?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很久,我也是刚到,就看见了你们。我看时间还早,便还未用膳。”虹猫少侠撒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看到思青,虹猫心感疑惑,询问的眼神望向蓝兔。
“这是思青。”蓝兔介绍道。“详细经过且听我回去后慢慢道来。正巧我们也不曾用膳,虹猫,一起吧。”
虹猫应了一声,求之不得。在不知不觉中,虹猫倒是和蓝兔并肩同行了,夕阳映照着二人,真像是一对璧人。这让莎丽不得不与思青同行,心中忍不住埋怨,虹猫倒是殷勤,自家大奔像个傻大个,也不知道出来接接她,哼。
思青的心中思绪万千。虹猫和蓝兔当真如江湖上所言,关系甚好。他们之间的感情,至真至纯,她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
饭桌上,蓝兔和虹猫讲了解救思青的经过,不过她却跳过了被恶霸言语挑衅的事情。莎丽可不乐意了,她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但后来在酒楼里用午膳时也听见有人在复述当时的情况,心中气愤不已,她觉得虹猫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
“那恶霸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鬼样,还妄想娶我们蓝兔做第五房小妾!我要是在场,必扒他一层皮不可!”莎丽越说越激动。
“没事,莎丽。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没躺个十天半个月他好不了。”蓝兔安抚道。
再看看我们的虹猫少侠。他知道蓝兔一向如此,报喜不报忧。如若不是莎丽,她大概会瞒自己一辈子。虹猫微蹙的眉头和紧抓玉箸的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只躺十天半个月未免有些便宜那人,虹猫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用完晚膳,蓝兔带着思青去见了其他四剑。众人在得知思青的悲惨经历后,纷纷感到同情和心疼这个小女孩,都向她承诺日后会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逗逗在听到思青被打伤后,甚至拿出了他费尽心思才研制出的天肌玉骨膏,其成分珍贵难得,可淡化疤痕,还可养肤。
思青表示这真的是她活的最幸福的一天,让她忍不住沉沦在这温暖中,哪怕她知道这份温暖日后会随着她的暴露而丢失的无影无踪。
跳跳在看见思青的时候,不禁眼神涣散,对她有种说不清的亲切感。十二年前,他本是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承欢的青龙门少主,他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亲妹妹。一朝家破人亡,黑心虎甚至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要不是自己碰巧出门,父母为保护他找了一个替身,伪造出青龙门少主一起殒命的假象,他也不会活到现在,更别提有机会设局混入魔教,忍辱负重十年,最终参加七剑合璧报仇雪恨了。
跳跳的心中哀思如潮,若是自己那可怜的妹妹侥幸在那天活了下来,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他将那股亲切感归因于是太过思念自己的妹妹了。
戌时。
跳跳按照往例,飞身去了紫幽阁,那是紫棋的住所。
紫幽,谐音自由,可见其主人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跳跳自打那日蓝兔的引见,每日戌时都会来找紫棋下棋。紫幽阁外的小院中摆着一上好的白玉棋盘,可见紫棋对下棋的喜爱。
跳跳神情严肃,眉头紧蹙,手执白子,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下棋讲究心境,跳跳今天有心事吗?以往的你可不是这个水准的。”紫棋一开始还叫跳跳少侠,只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以来逐渐熟稔了,跳跳便让她改了称呼。
“瞧你说的,紫棋姑娘棋艺高超,我跳某人望尘莫及啊!输的是心服口服。”跳跳输了也不气恼,手执白扇,那双桃花眼含着淡淡的笑意,看似还是那个逍遥公子。
紫棋知道,跳跳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的逍遥。越是悲伤的人,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如果脸上不笑,就再也找不到能开心的地方了。她听过江湖上有关跳跳身世的事情,隐约知道他的愁绪从何而来。
“我从小父母双亡,无名无姓,被隔壁一位奶奶照料长大。可没几年,那位奶奶却因病离世了。在五岁的时候,我在街上被恶人相欺,是宫主救了我。”紫棋顿了顿,“宫主把我带回宫中,将我视为亲姐妹,教习我琴棋书画,还给了我现在的名字。她那时也不过才六岁,我看着她经历种种艰难,承担起玉蟾宫宫主的责任。可她心中即使有苦,对我依旧是笑脸相迎。我那时想着,这样温柔的人老天为何不善待于她?我发誓,此生都会效忠于宫主。”紫棋说这些话时已经是眼含晶莹了。
跳跳是何等的聪明人?他知道,紫棋说这些是希望他能敞开心扉,疏解心中的郁结。听完这些,他忍不住心疼起紫棋,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其实,笑本身是美好的,但如果这笑只是用来掩藏自己的不开心,假装人前坚强,那它就脱离了它原本的意义。”紫棋轻柔的话语,却敲醒了跳跳沉睡已久的心灵。那一瞬间,他神色僵硬,一双如墨的眼眸带着复杂,看向了紫棋。
许久,跳跳深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中带着多少的无奈与不甘,或许只有他本人最为清楚了。
“我身为青光剑传人,本该行侠仗义,却委身于魔教十年,跟着他们危害武林。即使如今我摘下了魔教护法的头衔,也依然是心有所愧。”
“荷花尚能出淤泥而不染。你虽然身处魔教,却能保持初心不改。你在魔教委曲求全十年之久,怀的是报家门血海深仇、匡扶天下正义之志。七剑传人,缺一不可。若无你,七剑何以合璧?即使是你的父母,也会理解你,甚至以你为傲。”紫棋的每个字都打在了跳跳的心上,他愣怔了一下。
“就如刚刚的这盘棋,你若将注意力一直放在此处,便也忽略了可以从他处破解困局之法。”紫棋将最后几枚棋子撤回,执白子下在了某处,一瞬间,局势反转,白子脱困。
跳跳看着棋盘,许久后朗声大笑。他明白了紫棋的用意,也看懂了自己的内心。
人生如棋,识局者生,破局者存,掌局者赢。累的时候,应当换个角度看世界。
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人心。
“谢谢你,紫棋。”谢谢你让我参悟了人生,看透了自己。
“不必言谢。听闻跳跳是吹笛高手,不若为我吹奏一曲?”紫棋莞尔一笑。
“当然可以。”说罢,跳跳从怀中拿出玉笛,微闭双眸,直身安坐,骨节分明的手在笛上有规律的点按。几乎同时,微风阵阵,好似这笛声本就与自然万物是一体。听出这笛声中的恣意潇洒,紫棋知道,跳跳是真的看开了。
月色迷人,树下一人吹奏,一人倾听,一派温馨。
其实,其他六剑又怎么会看不出跳跳的佯装潇洒。蓝兔把紫棋介绍给跳跳,也是希望她能够以棋进入跳跳的内心。古有谢安下棋抚军心,今有紫棋以棋疏跳心。
夜渐深,虹猫的住所却空无一人。只见他施展踏雪寻梅,一路问询,来到了一处华丽的院落。
偷偷潜入房中,只见白天那恶霸此时正躺在床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想来是心有不甘。
直接踹门而入,那恶霸吓得一哆嗦,虹猫不屑,这样胆小的人竟也敢肖想蓝兔。
“这位大侠,不知深夜来小人这里所谓何事?”恶霸赔笑道。
“为玉蟾宫主而来,为那些被你欺压过的平民百姓而来。”虹猫冷哼了一声。
“大侠!大侠!小人再也不敢了!你看小人也已经受到了教训,便饶了小人吧!”恶霸瞬间知道此人多半是为白天之事而来,他一个翻身,从床上摔下,跪地求饶,甚至还想抱上虹猫的裤腿。
虹猫心中一阵反感,后退了两步,拒绝了恶霸的靠近。“我要你明早向那些你曾欺辱过的百姓们磕头认错。”
恶霸一惊,基本上全街道无权无势的百姓都受到过他的欺辱,这让他如何拉得下面子向他们认错。
见到恶霸犹豫,虹猫微微催动内力,身后的长虹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隐隐有出鞘的趋势。恶霸被这阵仗吓得冷汗连连,赶忙答应。
虹猫似乎还不解气,又将那恶霸揍了一顿。原本那恶霸脸上只有因过敏导致的轻微红肿,如今倒是变得鼻青脸肿了。
虹猫拍了拍手,潇洒地乘着月光离去,走之前还不忘留下警告:
“别耍什么小聪明,我会在暗处盯着你的。”
只留那恶霸在原地捶地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