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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枝头春意闹》c1

谢云姝依稀记得，那个穿着黑衣的人手拿一封阵亡书，来府上告知父母双亲的亡讯，那日的天也是如今日这般黑压压一片，远方却红日照明，只见杏花落一片，春意正浓之时，髫年小娘子当然不懂什么为阵亡、满门忠烈，待真正体会那滋味时，发现竟已习惯这感觉，她唯一的念头坚持住，再坚持些，然后找个家境安宁的小郎君嫁了罢。

万幸谢家有谢宏，这便宜二叔父当真是喜欢自己，这人是当今圣上的大司马，寻得财物、立功受奖自家人会忘，可不会忘记自己。也是谢云姝自己争气，家里不受宠，可她才貌过人啊，花颜月貌又聪慧好读，从不放弃任何学识的机会，她觉着，嘴皮子功夫也是保护自己的方法。

“姝儿乖孩子，你看叔父又给你带了什么宝藏”，谢宏带着一颤木箱东西进府中来，想必又是他哪里淘来的书籍，站在一侧的大夫入眼底盛满愤怒。

“姝儿见过二叔父，二叔父这又是何必劳苦！”谢云姝故意瞟一眼那俩人，得意地说道。

“哎，别说，这可是圣上藏书阁里的书籍，圣上赐给我，我立刻想到你了”，别提谢云姝多高兴了。

大夫人看不下去，双手招呼起来把人往内请，“大人请！”

谢云姝注意到谢宏身边的是那大将军田伟之子，田柾国，听闻这人自小被父亲训练成一个灭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是，将军的孩子将来必定是继承自己的位置。田柾国也少年有为，多次在小战役取得成就，不枉父亲的栽培。她端量这少年，心想，这相貌这体魄，当真是跟书里那些少年将军如出一辙，这么好看的人怎会做如此令人发抖的事呢？

田柾国发觉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坐到位置以后，便狠狠地瞧一眼女孩，他不用言语，谢云姝就感觉到“再看我挖了你眼珠子”的信息，便移开双眸不敢在那方向瞧去，见家主动筷了，就安静吃饭。

吃了也够长了，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一片安静中，大夫人缓缓开口：“今日谢大人来的真巧，这小云姝也及笄过一半了，从前王太后下过令，我朝女子及笄便成婚，该为她想想一桩婚事了”，这大夫人原本是家中老三之妻，谢云姝父亲为国献身，二叔父职位变高分家了去了，倒是便宜了三叔父这窝囊成为家中大主，如今看谢云姝这个“外人”实在觉得碍眼，想着赶紧嫁出去赚一笔聘礼。

“按弟媳这么说，我堂堂谢家给不起这税费了？”谢宏反驳道。

“不...我不是这个...”还没等大夫人说完谢宏又开口，“你别说了，一个小女娘的终身婚事怎能如此草草了事，得好好安排才是，我亲自安排！”

“叔母不必这般着急，等我瞧上了好郎君，自会离开谢府”谢云姝见势开口，“到时候谢府上下都是那么‘自家人’，好不痛快，再忍些罢。”大夫人目光如刀锥子般看着谢云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说这府上哪一片哪一寸，不是我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别说谢府了，这天下稳定、国泰民安也是因为有我父亲在边疆镇守，我为何不能在谢家多待些”，大夫人当真是哑口无言，“当初二叔想带小女走时，说你何其‘喜爱’我，不让我走了去了，现在又让我快些嫁出去，这是为何？”

田柾国眼神明亮了几分，心想这小娘子好胆量，甚至想拍手叫好，自己从小父母恩爱 、家里和谐，看到这种场面自然是体会不到其酸苦，只是觉得好有趣，好似看一场戏。

“府里有外人在，就不要胡说八道”大夫人呵斥道。“说！说出来才舒服！”谢宏调大音量大声呵斥道，“弟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她的，就算是为她父亲，当今圣上都会宽待姝儿，不知你何来的胆量，当初想带她走，也是你说什么长安地大人杂，对小女娘不好，我便糊涂了去了，要不是看你俩面子上，我都不认这是谢府，早带她到祖母那里去”大夫人不敢再说话，望向丈夫求助。

那眼神可怜的谢云姝实在忍不住“噗”一声，还好没人瞧见心里踏实了点，抬头却与田柾国四目相对，他懂谢云姝的笑点，便跟着一下扬起了嘴角，可女孩以为他在笑自己，见好就收，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我兄这是怪我们不待见姝儿？”坐在正位的家主三叔父开口。

“真不是我说，旁人都可以感受到啊！这些都从洛阳传到长安去了，三弟还是多管管弟媳”谢宏懊恼道，“饭也吃好了，今天也是路过洛阳回老家看看你、看看姝儿，我就不多待了，姝儿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为叔说，她不待见你骂你，你就骂回去，不要憋着”

“二叔说笑了，都是一家人，叔母怎会如此地待我，是吧？叔母？”说完谢云姝转头望大夫人那里送了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大夫人见她还算有“良心”，只好假笑呵呵作罢，“我来送二叔”走上前扶谢宏站起身送到府门口，望着人进桥子。

“谢娘子可真是伶牙俐齿、能言快说，之前从姑父听闻您在府里受苦受难，如今瞧见了，倒觉得你不像那般弱小”田柾国在这闲暇之余突然在耳边开口说话，他不言语谢云姝以为如此少年将军竟是个哑巴。

“今日有幸目睹田将军的真容，没想到英俊潇洒如您，竟像个市井小民在后面看小女笑话，当真开了眼了。”谢云姝不甘示弱，沉住气道起来。“他们给小女苦，就应该收这么？”

“不，在下倒觉着谢娘子做得甚好，我深知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头脑简单只会耍贱招，她们清楚说不过你斗不过你，便处处往你伤口撒盐”谢云姝终于觉得除了谢宏还有人理解自己了，毕竟这世界大人说一遍不会有小孩说二，她们在外面说怎么待她好自己又怎么待她们不好，每当有人心疼自己都被她们驳回去，道谢云姝目无长辈、装模作样。“也希望谢娘子能继续反抗下去，后会有期，在下先行告退”

还没等谢云姝开口，田柾国便随着前来的队伍走了，留下那魁梧的背影。

谢云姝才反应过来，人走了，该一个人对付这一府人了，别想前几日一样罚杖就好了，瞧大夫人还没发现自己，谢云姝决定趁机溜走。

“小娘子，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府里待下去了，谢大人也说了他会帮助咱们，不如咱就逃到长安城，小娘子祖母也在，您学识习字方便，更别说找人嫁呢！到时候在司马府好好服侍谢大人，也算是给他报恩了”小侍女淑之着急地说开来。

谢云姝也不是没想过，要是光明正大地走大夫人肯定会拦住自己，见不得谢云姝去长安在司马府享福，就算叫了二叔，她也会威胁自己改口，这些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去长安城唯一未试过的办法，就是逃出去。

“傻丫头，就凭咱俩”谢云姝笑道，“先不说洛阳到长安有多远，你知道怎么走吗？要找匹夫还得找人保护咱们，定得过叔母那一关，途经荒郊野岭先不说野兽，肯定也有土贼，到时候你死了都没人发觉”

“我知我知，可是...淑之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娘子被她们欺负，这一伤未好新伤又起，上次罚杖的伤还没好呢，就怕那大夫人等会儿又过来说您”

淑之能这么心疼自己，谢云姝可真是感激，算是有福气，可又无奈地笑了笑，摸她的头说道：“别担心，我身子早就习惯了这些，没什么”谢云姝又想了想，“可别说，还真有个法子，离开这地方，不知能不能行。

“怎的，现在都敢逃走了是吧？”

是大夫人的声音，谢云姝抬头，大夫人粗犷的脸便入自己眼眸，“谢云姝，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捋一捋，哪一次责罚不是你自己淘来的”

若是往常谢云姝都是乖乖认错，请叔母行行好，但现在她已经有了离开的决心，便不再惧怕她的压制，放开地说道：“大夫人此话何意？今日午膳我可曾说过一句错话，享我父的禄、坐我母的位，你当真是厚脸皮，不知何来的脸面这样对待他们的女儿，难道我就一直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你把我一步步压榨完，再扔给一个村夫当便宜妻妾？”谢云姝愈发愈生气，“我骂你也是你活该，我斗你也是你的不是，都是你错在先！”

“好啊，原来前几日的责罚还不够你享受是吧！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拿下去！！臀杖三十！脊杖十个！看我还治不好你！”

只见一堆女婢进屋把人抬出去，等意识过来时谢云姝身子已经在台子上，她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就此死掉了，望向淑之，表明让她不要怕，淑之早已成了个泪人儿不停地求饶放过谢云姝。

两个女婢高高地举着杖往身子狠狠砸下来，整个人痛不欲生，且刚好是落到未痊愈的伤口处，那叫一个疼。谢云姝抓着台子，抓得通红的手上凸着青筋。也许是这些女婢心疼自己，杖责虽看起来恐怖，砸下来却没那么疼，可下一个脊杖就不知道了。啜泣着迎接她第二次杖责，杖狠狠地落在脊椎骨，三下都坚持不住，就连呼吸她都觉得很痛苦，鲜血从口中出来最后两下的时候她已经失去意识，最后只听见淑之的哇哇大哭声。

过了很久醒来后阵阵痛感从后背传来，直冲大脑，谢云姝心想还不如晕过去痛快些，“小娘子！你醒了！”淑之刚开口就是哭腔，眼睛红肿的。

“她们没有欺负你吧？”谢云姝弱弱道，“没有！小娘子放心，我可没有小娘子这种胆量，我哭哭求饶大夫人，派了老大夫来，这药！小娘子可得快快喝完！”那药一看就极苦，可为了快快好起来谢云姝还是一口闷，她试着站起来，可以站稳但是痛感依旧有。

“在坚持三日，我们就离开去长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