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露可逃
“妈妈,我以后可以做姐姐的向日葵吗?”
“磊磊为什么只想做向日葵呢?为什么不做姐姐的小太阳啊?”
“因为我想让姐姐当小太阳,然后我永远看着姐姐!”
“呀,那你可要加油啦!不然就有别的向日葵朝着姐姐开喽?”
“嗯!妈妈我会的!”
小男孩认真的朝妈妈发着誓,声音随着画面的破碎一点点消失,最后跟着尘埃散去。
吴磊骤然睁开眼睛。
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吴磊家住的还是大院,里面的孩子们年纪相仿,常常玩在一起。小吴磊算是很皮的,但是每次遇上了邻居姐姐,却只有被拿捏的份。妈妈经常调侃他,说只有姐姐能制得住他,干脆把姐姐娶回家好了。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
哦,对。
他说,好。
妈妈笑弯了腰,只说他童言无忌。
然而在那之后,姐姐家很快就搬走了,他家也因为家里的一些缘故离开了。
他还记得邻居姐姐搬走的那天,他家门前的紫色鸢尾花是开的如此热烈,热烈到风一吹,满天的花瓣便遮住了邻居姐姐的脸,任凭他怎么垫脚,怎么睁大眼睛,依旧是徒劳无功。
终于,小太阳还是离开了她的向日葵,在那片紫色鸢尾盛开之时。
吴磊从床上起身,努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从脑袋里甩出去。
他看着桌子上的南瓜狗台历上被用红笔圈起来重点标注的日子,又烦躁的将台历扣了下来。
小时候弄丢了重要的人,长大了还要弄丢重要的比赛,他做人可真是失败。
不过……
吴磊摸了摸打着石膏的右手。
石膏上面被画了一只叉着腰的小兔子,耳朵上还系了一个蝴蝶结,兔子的右下角端端正正写着女孩的名字。
自从上次帮女孩解了围以后,两人便熟络了起来,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自己手怎么受伤的也不是秘密,只是每次提起来总会有些长吁短叹的。
彼时赵露思正坐在吴磊身边疯狂写地理作业,见他这模样很是恨铁不成钢,干脆拿了笔,拽过吴磊的手臂,低着头认真捣鼓起来。
“你干嘛……诶我跟你说,你可别乱画嗷,我这还出去见人呢!诶!说你呢!”
“别说话!”赵露思抬起头,略带嫌弃的看了吴磊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画,“大惊小怪,相信我好吗!”
吴磊一噎,只好委屈的闭上嘴巴,无奈的伸着手让赵小姐画画。
那天的阳光很好,午餐时期的操场除了他俩也没什么其他人,操场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片缝隙散落下来,斑斑驳驳,随着风摇晃着。
面前的女孩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从吴磊的视角看过去,还能瞥见稍显圆润的脸和……
吴磊只觉得喉咙一紧,赶紧移开了视线,一抹红却是顺着耳后悄悄攀升至耳垂。
少年的心思在太阳下无处躲藏,明显到只要女孩肯抬头看他一眼,就能发现红透了的耳垂和脸颊。
吴磊庆幸女孩并没有抬头,也遗憾女孩没有抬头。
操场上有篮球碰撞地面发出的声响,也有蝉鸣,还有因为进了个好球而激动大喊的男孩子……
可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明明只画了几分钟,却像过了很久,久到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赵露思才停了笔。
“好了,这不没事的吗?”女孩合上笔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她敲了敲吴磊的手臂,颇为得意地说:“喏,给你画只兔子。这可是我的大作,你!不许擦掉。”
“……行吧。”吴磊看着手臂上的小兔子,“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被画成这样,多半是要遭朋友耻笑。
可是他舍不得擦。
因为这只小兔子,好像她。
有点张牙舞爪的可爱。
……
吴磊回过神,手指鬼使神差的,又去摸了摸那只兔子。
今天是周末,他要去医院复查。离区赛只有不到一个星期,他去看看能不能提前拆了,即使不能作主力,也能当个替补。要让他在一旁看着不能上场,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落差肯定是有,但是别太大。一个优秀的体育生,必须能屈能伸。
他迅速起身,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嫌不够帅,又喷了一点发胶,状似随意的弄了一下,这才满意的出了房间,
吴磊的妈妈正在院子里浇花,见他从楼上下来了,就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吴磊凑过去,悉听妈妈讲话。
妈妈指着花圃里的花苞道:“你看,鸢尾花要开了。当初搬过来,还是你非要种的。一年一年种下去,看样子只有今年会开的最好。”
吴磊看着花苞,突然笑了起来。
“妈,这花开的真好看。”
妈妈看看花圃里还略显青涩的花苞,又看看自家儿子,沉默着选择没有戳穿。
估计这小子多半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寻思着要摘老妈的花送人呢哼!
明天就让人来给花圃打篱笆上锁谢谢。
——
赵露思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生无可恋的坐在椅子上,手还挽着闺蜜的。
“我是真服你,在家能给自己手臂搞脱臼啊程总?”
被叫程总的女孩也叹了一口气,道:“兔,答应我,网上的矫正形体的视频别乱学,不然就是我这个下场。”
赵露思看着朋友,也是略显心累。大早上的,人还没醒呢,就被住隔壁的闺蜜一通电话直接拉进了医院。
人在医院了,魂还在家里床上。
两个女孩头靠在一起,认命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
“……18号,吴磊,请到2号就诊室就诊……”
“嗯?”
赵露思突然坐直了身子,程总的头便狠狠地磕在了赵露思的肩膀上,惹得她吃痛的叫了一声。
赵露思盯着就诊室的门,也不管程总的头和手是不是还疼着,一心只想求证此吴磊是不是彼吴磊。
果然,那个吊着手臂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了就诊室。
啊,这个时候,是来复诊的吗?要拆石膏了吗?
还有那只兔子——
赵露思一时间心乱如麻,那个中午她没多想,只想着让对方能少叹两口气,便画了。后来想来才觉得不妥,画什么也不应该画兔子。
她揉了揉脸,这下好了,兔子要被医生看到了,会不会笑他幼稚啊……
程总揉着额头,看着赵露思的反常举动,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衣角在门口一闪,就再也看不见了。
“哟,兔,你这是看谁呢啊?”程总八卦兮兮的用没脱臼的手戳戳赵露思,“你在新学校不是认识了个体育生吗?就是他?”
赵露思敷衍的“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诊室的门。
程总嫌弃地道:“这才几天啊,这眼睛都黏人身上啦?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啧啧啧。”
赵露思眼见确实没影了,才收回视线,心里仍旧有些忐忑,但嘴还是硬的:“我哪儿不值钱了,这叫关心同学!”
“啊对对对,关——心——同——学!”
赵露思不和病号计较,决定低下头玩手机。
顺便平复一下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
他今天……好像有点帅。
赵露思低着头,唇边漾起丝丝笑意。
看来没长歪。
程总在一旁啧啧称奇,这人大概是完了。
——
吴磊从就诊室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医生说不行,还是要养,并且建议他三个月内都别剧烈运动。
说不沮丧是假的,他为了这次比赛努力了一整年,临近成功的时候,却因为别人的嫉妒和自私而断送了。
真的好可笑。
他拉了拉衣领,眼睫低垂着,目光却没有焦点。
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样,脚步虚浮的往外走。
“吴磊!”
突然的一声,让他勉强回过了神。
有人正站在他身旁。
他转头,看着眼前的人,低落的心情在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瞬间消散。
是赵露思。
他愣怔的看着女孩,女孩甜甜的笑着,像个小太阳,他心里阴暗的东西瞬间消失了,不见了。
小太阳带着笑容来拯救她的向日葵了。
吴磊看着女孩的笑容,眼熟极了,仿佛他们在好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他抿了抿唇,刚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就像刚刚哭过:“你怎么来了?”
“我陪朋友来,她手受伤了。”赵露思上下扫视了吴磊一眼,闻言眉头一皱:“你怎么了?感冒了?”
吴磊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他看了女孩一眼,突然抓起赵露思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诶诶,你慢点,干啥呢,光天化日的,诶,你……”
吴磊突然停下了。
赵露思吞下了后半句话。
有什么东西,顺着吴磊的脸颊划过。
“……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参加比赛了……”
吴磊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赵露思,眼眶通红,“我的手……怎么办……”
那个平时在同学面前矜贵的要命却肯为她出头的男孩,那个会因为她执意要画小兔子在他手臂上而无奈轻笑的男孩,此时因为没有办法参加比赛而红了眼眶。
赵露思看着他,良久,才抬手抚上吴磊眉头。
“别邹眉,皱眉好难看。”女孩说。
“我之前也以为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了。”赵露思任由吴磊抓着她的手腕,她看着吴磊的眼睛,声音轻柔,带着坚定和真诚:“我弄丢他十年,但他还是回来了。十年足够一颗种子长成一株向日葵了,而且,他长得很好,我很高兴。”
吴磊慢慢睁大了眼睛。
向日葵……
邻居姐姐……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和眼前的女孩重叠,恍若隔世。
“所以,不要再为一时的失去而伤心了,哭可不是什么男子汉的行为。”赵露思歪着头,“都长得比我高这么多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你说要做我的向日葵,现在,我来做你的太阳了。”
阳光明媚,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