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下身子,伸出双手,王小丁箭步跳上一旁的石阶,将矿泉水缓缓倒入我的手掌。我迅速涂抹在脸上,忽然,一股冰凉的液体直灌我的头顶。
“哎呀,你不要乱动,把头发湿一下,我给你弄个造型出来。”
“好的,好的。”
冰镇矿泉水和红牛冲蛋激起的热浪,迅速在我的头顶引发了冰火相融的奇特体验。就在此刻,十根手指插入我的发丝,开始了一阵密集的抓挠与撕扯。
“哇,你干什么?”
“好啦,好啦,别乱动——现在的发型看上去酷酷的了。咦……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是吗?我觉得已经不能再好啦。”
“你衬衣中间的纽扣怎么少了一颗?”
“刚才在报告厅的时候被挂掉了。”
“怪不得看上去很别扭。”
“小丁,你会钉纽扣吗?”
“呃……这……这不是问题啦。”
我把口袋里的那枚纽扣递给王小丁。谁知她接在手里,打开书包,飞快地放进自己的笔袋中,然后掏出一只黑色水笔,微微蹲在我的面前。她用手指腹垫在衬衣背后,在我的衣襟外的扣眼上迅速画出一个黑色的实心圆来。
“完美!”
“你这是……”
“扣子以后再帮你钉,时间紧迫,我只能先画一个出来啦。”
“这……这真的也可以吗?”
“放心!评委们离得远,看不出来啦。你上台别忘了,腰杆一定要挺直点啊。”
“OK。”
赶回报告厅的时候,第四个同学刚刚开始演讲。李佳岩说:“出去了二十分钟,简直脱胎换骨,王小丁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红牛冲蛋的威力缓缓释放,我的脸上涌起一层层热浪。
发梢上湿答答的水珠已经干了,衬衣外黑色的“纽扣”也足以以假乱真。没人发现王小丁留在我身上的小秘密。那天,整个演讲过程十分顺畅,前排评委频频点头,更增加了我的勇气。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我的双颊不再红热,语速渐渐慢下来,台下也不时响起阵阵掌声。我知道,我一定发挥得还不错。
演讲结束后,王小丁第一个跑过来祝贺我。她说我除了起初语速略快之外,手势、眼神和表情都显得特别自信,和我头顶飘逸的发型十分登对。说到一半时,她看到有省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我们学院的学生,便快跑了过去。
几天后,我在学校二食堂的电视上看到这段采访报道。当时有些后怕——幸好那天王小丁跑去了,不然真是要闹出大笑话来。
电视里,我院的新生对着镜头一脸羞涩。记者问他:
“同学,你们的学生会副主席有什么让你特别佩服的吗?”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呃……呃……我们副主席人特别实在,干活实在,学习实在——那个喝啤酒也很实在啊。”
记者见王小丁跑了过来,便将镜头对准了她。王小丁淡定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齐刘海,说道:
“我们学长人不错啦,做事不死守规则,又能坚持公正……”
这话着实让我开心了好一阵。此后多年,白衬衣上掉落的纽扣再没有钉上,而王小丁新画上的那一枚,我也一直没有清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