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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宰治还未成为太宰治的时候,他还是津岛修治,是津岛家的幼子,是家族中最不受重视的孩子。
纵使他成绩优异、礼仪气度都甚于常人,可先于他出生的兄长仍然像座道标,明确地指出自己的未来轨迹——学习金融或从政,为父亲在政界提供助力——枯燥地一眼看得到尽头。
他也曾迷惑过,像是叛逆期提前到来一样,做出孩子气的坏事。可他们只会用看待赔钱货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还真是不争气啊,毕竟不是长子。”
他的长辈们时常夸耀兄长,但就算他取得了非人的优异,他们还是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果然还是要向你哥哥学习啊。”
“嗯!”
他挤出了笑容。
大人说,他学会了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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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岛夕子是津岛家的长女。待津岛修治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虚假地对大人露出甜美的笑容换取优待。
她时常认为,自己本性叛逆。
毕竟,没有姓津岛的人,会十几年如一日地,一如既往地讨厌津岛家。
这个家是个牢笼,里面囚禁着的都是被规则束缚的毫无思想与自由的怪物。
……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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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岛修治想要逃离,逃离名为津岛的囚笼。
他看到,和他有着相同血缘的羁绊为父亲的男人,会为了自己的私愤,在夜深人静之时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怯懦的妻子。
他看到,白日里慈祥着对他微笑的乳母,拉上木门,会搜刮房间里的物品拿去私卖,刻薄的嘴脸印上沟壑,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看到,被津岛占据的宅邸,隐隐透出的阴深与黑暗。
他最初是怎么生出这个念头的?
明明是小象,初生之时就被圈套于木杆,世界之小,小到只有一个津岛家。现在的他,又为什么想要离开这蜗居。
这时,一个短发的女人看到了他,在向他微笑,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是暖色调。
他记起来了。
就在他习惯机械的日常时,生活总会在一成不变中投入石子泛起一阵波澜。
他在后院发现了一条狗,一条瘦骨嶙峋的漆黑的幼犬。
兴许是后院的哪里钻进来的。
他扫了一眼四周,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算离开。
可是,那条狗“汪——”了一声,脆弱而带着些许希翼。
他转过了头,它又不发声了。
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单纯地望着他,眼睛里只有他。
没有必要。
他想。
夜半,他枕着榻榻米,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一片。
从窸窸窣窣,到淅淅沥沥。
第二天,他又来了后院。
狗不知躲在了何处,大概是闻到他的气味,兴致冲冲地歪着一条前腿艰难地跑到他身边。
他难道是它的主人吗?真是条傻狗。
他恶意而讥讽地想。
它只是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里都是他。
……
好的,他现在是了。
它耷拉着嘴像是在笑。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包肉,撒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面前脆弱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