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严,带我走吧,离开这儿。”
野草疯长,又一次没过脚踝,学校后破败的操场上,我和严浩翔站在余晖下的黑暗中,折断的4B,泼洒的颜料,像是他脸上挂的彩,黑紫混着赤红,严浩翔说是光太刺眼。
所有人都在惊惑山沟里怎么会有学艺术的女孩和学习顶好的后生,我也常困惑,手里的用阿嬷手镯或戒指换来的颜料是否是山里的水,铜绿的像是粘稠不能流动,现在正沾染在我校服左腹上。冷水一盆兜头而下,伴着秋风翻过我以为难以走过的无尽夏,于是那绿又染上红色,成了阿嬷咳出的血,散成严浩翔唇下一块伤。
我说“不值当的阿严。”
他和我一样来自深山,赤脚医剖开他母亲的肚腹,尚温热的红送他进生门。于是珊瑚红还是朱砂红,他炽热的像头狮子。哪怕同样被堵在墙角,同样被撕碎书包也要咬着牙,帮我护着几罐大白。
“小景,我要走了,去香港和我父亲,他说那儿是Hong Kong”
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听见严浩翔说英语,第一次是“love”悠长渺远像是从山外那边传来的。严浩翔名义上的父亲回来了,十几年前随着褪去的潮离开,没能见到严母最后一面,如今看着眼前和他七八分像的少年,也要带他走。
“阿严,如果我请求你留下,你会听吗?”
可人都是要走的,阿嬷走了,给我留下最后一对耳环,一栋破屋和门前的山,屋外的野草,漫山遍野,盖上铜绿的水。
走吧,山里狭而逼仄的空旷,处处横生的枝节藤蔓留不住狮子。别再为我停留了。
严浩翔对我说这话的时候,天已暗透了,可我还是瞧见他赤红了眼眶,像是撒了把星子落在瞳孔。
“阿严,现在没有光刺眼。”
于是严浩翔走了,我当掉耳环,靠着学校一点少的可怜的助学金勉强过活,支持我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崩盘的梦想的,只是去香港。
只是严浩翔。
新一轮的“游戏”结束了,我蜷缩在厕所的墙角,捏下头上的纸团。
“听说了吗?严浩翔在香港被他爸买了…”
“这有啥?早看他不顺眼了,凭着一张脸装什么!买给富婆当鸭都算好的了。”
阿严,告诉我,是真的吗?
回信啊!告诉我这是假的
我发了疯的往香港寄信,信纸用完了就割开我曾经视为珍宝的画纸。
而严浩翔寥寥数语的回信,早已在我得知消息的前半个月戛然而止了。
他说,香港有一个姐姐对他很好。
“阿严,侬斯毋斯忘恰吾啦…”
是我门前的水还是你额角的红?都要送你走?最后一桶大白用完了,当时我几乎泼了命的护着它,像你一样,于是我也留下和严浩翔一样的伤。
你还能带我走吗?我要等不到了阿严,像珊瑚红一样热烈的狮子,你脚边铜绿的水再也流不动了。
屋外的山裂开缝,吞进我为数不多的泪和流不尽的血,和铜绿的水混在一起,泛着眯糜的苦臭。
浩翔,别看我。我不是光,也同样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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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脑洞
国庆快乐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