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手上敲打的速度,重新过一遍屏幕内的那些代码,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
“终于完成了,宝可梦超级外挂。”
陈铭熟练的端起不知何时放好的咖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泡的,对此依旧是无法想明白他对自己的不一般。
对于这些事,陈铭并不在乎,反正总归会有知道的那一天。
全部做好,顺带整理下办公桌。
掏出手机看自己的信息,没出意料,那则最新消息就是谢峰发来的,也仅有那么一条。
今晚要去的饭店似乎还挺高级?他是要搞什么灰机?
想了想还是选择边走边拨打他的电话。
“喂,你在哪?”
“在西范餐厅了,你人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走过去就行,所以你没搞错吃饭位置,今天是什么劳动节不成?”
“安啦,就随便的吃份好的,不用想那么多,赚来的钱不就是来花的么,我先挂了啊,等你来了再聊。”
陈铭一手抱着公文包,一手握住手机,总感觉今天哪儿不对劲,平常谢峰会这么早挂自己手机么?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他也厌倦了自己曹丹性子吧。
独自一人彷徨在孤独之间,很早的、自己就养成了从最坏的结果考虑事情的方方面面,这一原则曾深深刻在心里。
可意外总是在一个人最不设防的瞬间悄然抨击。
不知何时,在行进的马路边突兀的闯出一辆黑色面包车,正好直冲冲的过来。
撞飞的瞬间依旧能看到绿灯。
唉,真不走运啊。
不过,万幸的是周围没有其他人呢,不会有人哀悼我这孤零零存于世间的人吧。
好痛啊,意识也快黑了,可惜自己那U盘、电脑还没有清理,真的有一点点的不甘心呢。
撞人的黑车慌不择路的肇事逃逸,这条路也很少有行人路过。
陈铭躺倒在血泊里半小时之久,像是某种行为艺术的大师,美丽又凄凉。
迟迟没有等到陈铭的谢峰,焦急的神态挥之不去。
“不会的,不会的,小陈怎么会放我鸽子呢,他可是我见过最最最老实的人了。”
谢峰自言自语着,似乎是要驱散那没来由的不安感。
时间滴答的过去,饭店的服务员抱着菜单前来。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为您上餐了么”
服务员很有礼貌,许是谢峰早已交了餐费也说不定。
谢峰伸出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那些菜什么的延后些时间,我需要去接我的朋友。”
谢峰表情严肃道。
拿好外衣,向自己那辆银白色机身的车子走去,手上也不停歇,拨打那半小时前还通话着的某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
这一刻谢峰终于感到了不对劲,小陈绝对不会让自己手机关机的,他也从来没有多少熟悉的人,就连家里……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
不对,小陈的手机电量从来都是满格或接近满格的状态,他也从不爱玩游戏,没电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小陈爱走的那条小道。
距离公司不远,那边的路况并不复杂,夜深了还会有明亮的灯光。
谢峰赶到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
躺倒在道路中间的血泊里,头上流下的暗红色鲜血遮住了大半张脸。
即便如此,谢峰依旧是认出了那是谁。
谢峰开车门的手都是颤抖着的,眼前视线只有倒地不起的陈铭,再无他物。
用尽毕生的力气颤颤巍巍的走到陈铭的身边,双手似乎是在熟悉的脸扒拉着,一如往常熟悉的动作,轻轻的扫过那脸庞。
他知道,还不能够放弃,时间就是生命,自己不能再拖了。
可手上的动作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体依旧是没能抵抗肉体的本能。
这时,路过位路人发现了情况的不对,赶忙拨打了救护车电话,简明扼要的说出具体情况。
谢峰也听到了,眼泪却也不自觉的流下,趟过胸膛,浸润那灰白的衬衫,精心整理的仪容都被毁得干净。
上了救护车,谢峰的视线依旧不曾离开半分,被送上救护架旁边,手还紧紧握住陈铭的手腕。
喧嚣夜晚的城市响起救护车鸣笛的声音,经过的众人远远呆望,并没有太多的实感,似乎在这座城市很是寻常。
长久漫长的等待,陈铭耳边总能响起不熟悉人的声音,还掺杂有个莫名烦躁却不排斥的声线。
到底是谁呢,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去思考了,还是安稳地睡着要轻松不少。
随着陈铭意识主观上的沉沦,心电图机的跳动声也是走向终点。
坐在最近的位置的谢峰,完全无法接受现实,也没管眼泪是否不争气的跑出来,无法抒发的情绪,只能由埋进被褥的呜咽声替代。
——
“小家伙,睡得可好?”
一白发老翁席地而坐,挂着和煦的微笑看着躺着的陈铭。
陈铭睡着的姿势还是医院内病床上的模样,勉强睁开的双眼,看向不远处的老翁。
对于自己被车撞飞横死的记忆,完全称得上记忆深刻,不可能说忘就忘的,那眼前是什么情况?
自己不是死了么?
“小家伙啊,你确实是死了,这点一不用质疑,老朽还是能保证这点的。”
老翁轻抚他那长的过分的山羊胡,不急不缓的开口回应。
“您为何知道我的心中想法?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还有这里是哪里?为何雾气缭绕的。”
对于奇怪事情的接受度,陈铭自认为还是很高的,毕竟都是死过的人了,还怕这怕那么。
“不急、不急,我自会和你细说。”
老翁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换个急点的年轻人准给他挠的不上不下的。
陈铭听完便不再多问,起身看向周围。
周遭被深重的浓雾缭绕,一丝一毫都看不太清,唯有自己和老翁身边的三丈范围才清晰可见。
老翁坐在一把交椅上,气态神闲,至于手肘放的木桌上,倒是能看见几分人间样,一些新式的点心和茶什么的。
“小家伙叫陈铭吧,来,过来和老爷爷我喝几杯茶,我给你慢慢讲讲。”
看着对方隐藏在身后的手臂不在微微颤抖,老翁也是顺势邀请他道。
陈铭自然不无不可,至少要搞清处状况,也就只有眼前的老者了。
“小陈,老翁我算是新一届的神仙,这不喝了点假酒没怎么注意,你这魂就不小心给我带上来喽。”
老翁也没有长话长说的打算,稍微委婉的说了下情况。
“嗯?所以我是本该去类似地府那种地方的,不小心跟着您老人家到这了么?”
陈铭再确认了此地的不寻常后,便明白遇到的这名老翁也不会是寻常人物,横竖自己都死了,遇见啥也不奇怪。
“非也、非也,是小友阳寿未尽,而老翁我不小心扰了凡间秩序。”
老翁厚着脸继续说道。
是否真的扰了秩序不得而知,唯一曹丹的就是自己是被误伤的?
自己对人世间倒不是太过留念就是,可惜第一次违约了,还有自己那刚做好的外挂,都没有捂热就用不了了。
“为此,老翁我想了法子,给你三个选项如何,算是给你这么多阳寿没过的补偿。”
老翁不管陈铭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
陈铭耸耸肩,以老者的能力不是想要如何就如何么,能给自己选择已是心地善良了,不过对此,陈铭还是想弱弱的问一句。
“不知您能否不让我还阳了,我对世间真的没太多的留恋。”
“这可不行,本来就是我坏了规矩,你这法子只能让老朽错上加错。”
老翁挥挥手拒绝道。
为了不让陈铭说出更多让他承受不起的话,果断说出自己补偿选项。
“你且听好,三选项便是:让你回到病床前的那一刻,我自会将你治好;要么我便亲自送你去地府喝下孟婆汤,不过你的来世可以按你想的选;三嘛,我倒是不建议你选,说给你听听也可以,送离此方世界,自然的便不归我管,当然,既然说是补偿,也会送你些护身之物就是。”
“如何,你可在三者选其一。”
老翁迅速说完,老神的坐在那儿等待陈铭的回答。
这样么,终归是不可能顺了自己心意。
陈铭摸了几下人中,算是考虑好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选的。
“老神仙,不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我死后会发生什么?”
“可倒是可,只不过选择了回去人间,这儿的记忆可都没有了,确定还看么?”
陈铭毫不犹豫的点头。
随后白雾散开一部分,显现出蓝光波纹的镜面。
自己死后的那一宣告,谢峰亲自安排好一切事宜,只是那小小的骨灰盒确是怎么也不肯放下,每日每夜的放在身边。
死前不曾见过一位亲戚的问候,死后倒是常来光顾,要的不就是自己父母遗留的那套房子么,只可惜他们失算了。
自己小时候就害怕莫名其妙的就死去,怕父母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会被抢走,曾抽出过时间立下遗嘱,死后捐赠给那些需要的福利院什么的。
看着他们无极而终的模样,难得的开心乐呵起来。
唯一让自己不解的是谢峰这个人,在自己有限的回忆里,自己并未和他有过多交集才对。
可他偏偏带着自己的骨灰盒,辞了公司职位,攒够足够多的钱的他更是游遍了大江南北,反复地看了几遍还是没有搞懂。
老翁在一旁笑笑不语,世间都是公平,不会给一个恒久的困苦,那些未曾开放的花朵依旧会绽放它的芳香。
陈铭不清楚谢峰对他的感情,但也能够明白,那种情感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半分,却是在时间的积淀下不断厚重。
别人都说谢峰长相风流,不会是个重情的人,可谁有知道,他只是未曾品尝过情的甜腻。
老去快死的他,抱着被时间洗过的骨灰盒,一起选择了埋入坟墓。
快死的他也是说出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小陈啊,我都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怎么就走那么快呢,也不等等我,你看。还不得我带着你到处去看看,省得你老闷着那个性子,唉,我也累了,也带不动你喽,我也想歇歇了,一起睡会吧。
那白发苍苍不见当年帅气的模样,依旧是留下最滚烫的泪水,没了人世间最后的气息。
陈铭全部都看了下去,心里有些发堵,不能理解,还有不知名的畏惧。
“所以,小家伙,决定好了么?”
老翁笑眯眯的。
深深地闭上双眼,良久,陈铭终归是坚定了内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