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深夜

那夜，楚炀很难得地失眠了。

他像转移注意力似的打着他根本无心去玩的游戏，画面中的人物愣在原地，像楚炀此刻不知所措的心。他一动不动，被敌方一连串的平A打死了，这无疑是种挑衅。

局内语音：操！法师怎么回事！被对面射手A死了？

楚炀被耳机中的呵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看见灰蒙蒙的画面以及一句“死亡回放”。他没心情再打下去，退了游戏把手机扔在一边。

他从床头柜上摸到烟盒和打火机，想抽口烟。来回拨开数下打火机的盖子，却见不到一点能戳破房间压抑黑暗的亮光。楚炀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又把烟盒塞回床头柜，然后起身穿鞋出门。

他走出房间时，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影。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对面楼栋只有几扇窗还透着暖黄色的光，这个时间还没睡的也就只有高三生了。

楚炀沿着楼梯下到一楼，一阵夜风吹来，让他清醒了些。他站在一片漆黑的小区里，抬眼望向四周，除了昏暗的路灯之外，一切都看不清。他此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做些什么，只想着快点天明，可以跑到学校，听那些学生插科打诨，把自己的烦心事全都甩到“周末”。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

而此时的隋煦，就在那几扇窗中亮着的其中一扇后面站着。他家小区离楚炀的小区十万八千里远，却无端地想起他来。他用拇指指腹按了按自己的虎牙，尖锐的牙齿在他的指尖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坑。

隋煦忽然莫名觉得楚炀还没睡，想给他打个电话，哪怕这样也许会吵醒熟睡的楚炀然后被他骂一顿。

楚炀在听见电话铃的一刻愣了一下。他害怕是邢殊或者陈雨馨的电话，但却看到了手机上闪烁着“隋煦”二字。

这是隋煦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楚炀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犹豫了片刻，接通了电话。

楚炀喂。

隋煦还没睡？

隋煦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力，这样的声音让楚炀莫名放松了许多。

楚炀没有，睡不着。你呢？大半夜的什么事？

隋煦没有说话，楚炀也没有说。也许是隋煦听见了他话语中的疲惫，他安静地呼吸着，空气流动的声音让楚炀有些安心，他便也没说话。

但他最后还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楚炀…明天到学校再说吧，挂了？

隋煦？明天周六。

楚炀…？…

楚炀看了眼手机，00：06，星期六。

楚炀一时间有些烦躁，方才的放松和安心不翼而飞。他忽然脑子一抽，对着电话那头的隋煦说：

楚炀要不要来陪我喝一杯。

但更让人脑子抽的是，隋煦说“好啊”。

……

于是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陌生的酒吧里面面相觑。楚炀有些尴尬，随手点了一杯低浓度的酒。他不确定隋煦酒量如何，又觉得给人点果汁饮料有些瞧不起人。

事实上这杯酒是楚炀点给隋煦的，然而隋煦抬手就给自己点了一杯白兰地。

楚炀不解。

楚炀你酒量很好？

隋煦还可以。

隋煦笑得淡定自若。

楚炀……

楚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起那杯低度数的酒自己捧来喝了。他跟隋煦碰了一下，把那杯酒当果汁喝。酒吧内喧闹吵杂的环境并未影响两个人。他们各自坐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楚炀感觉自己被这样轻松的对话安抚了。

酒吧的灯忽然灭了。楚炀蹙眉，抬起头发现灯光都聚集在酒吧中心，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向中央。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位小姐吸引住了目光。

那位女子穿着一条黑色的晚礼服，肩膀处有些镂空的设计，露出精致雪白的锁骨。她的脸蛋白皙细腻，妆容精致，唇彩艳丽。待她走到灯光下，众人才发现，她穿的哪是晚礼服，分明是一条做成了晚礼服样子的纱裙——还只有一层纱，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众人：哦————

众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嘘声，楚炀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他对于这样的场景无心欣赏，却看见隋煦的眼睛留在那女生身上，眼里映着舞台中央闪烁的光。

楚炀……

他晃了晃那杯对自己来说等于饮料的酒，闷闷地喝了下去。

他想他今天肯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