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不在了?”看样子,其他人是第一次听张民星提及自己的过去,都一副恍然大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本来,生活就是这样子的,直到——它出现。”张民星开始了描述——
张民星的家庭一共有四口人,他的父母以及他的姐姐,张滨月。他的爸爸虽颜值很高,却好吃懒做,不肯去上班。但,即使如此,他的妈妈依旧非常宠爸爸,每天辛勤地去上班干活,任劳任怨地养着一家四口。张滨月性格内向,平时很少与外人来往,张民星人际关系一般,在学校虽有朋友,但受姐姐影响,话也不是很多。
张民星并无多大抱怨自己的生活,就是有一点令他很烦恼:爸爸平时对自己漠不关心,一句“饭吃了没”已经很难得了;而妈妈忙里忙外,平时只能抽空与姐弟俩寒暄几句。张民星对于妈妈的忙有自己的理解,所以绝大多数时间也并不去干扰她做事。
张民星觉得,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偶尔有几句妈妈的关怀,几次姐姐的陪伴,即使得不到父爱,也没多大的事儿。
有一次,张民星喊姐姐一起看电视,半天了姐姐并没有回应。张民星出于担心主动跑姐姐的房间去看了一眼,发现张滨月蜷缩在衣柜旁,前面还有一个晾衣架摆在那儿,头低得很低,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张民星走上前去问道。
张滨月缓缓地抬起头,满脸都抒写着无奈与伤感:“我……我心里不舒服。”
张民星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这误解成为了暂时的伤心难过,所以只是拉姐姐起来一起去看了电视。
看电视的过程中,张民星偶然看了姐姐一眼。电视上的节目明明这么精彩,他还记得之前姐姐看的时候还拍手叫好呢,可现在张民星看见的她是嘟着一张嘴,手不断地搓捻着衣角,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也许,姐姐明天就会好起来吧?张民星想。
那时,张民星的确还是太天真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之所以会难受,是因为患上了抑郁症;更不知道,因为它,姐姐的情况将会像蹦极一样,不停地坠落,坠落……
张民星最先发现了它。因为年少的好奇,他点开了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民星很快发现,这个游戏与其它纯虚拟游戏不同,并不是仅限于网络上的一个虚拟空间,而是要在现实中做任务,做好了之后还得按程序来上报给“处于屏幕另一边的人”。
由于它的不一样与试玩后“奇特的感觉”,(请勿模仿) 张民星保留了那个网站,并且把张滨月吸引了过来。
张滨月在看见了之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什么,张民星其它部分听得含含糊糊,但有一句他听清楚了:
“这和我很配啊。”
那时的张民星还带着天真与无知,听见后竟说:“姐姐,如果你觉得很配的话要不要玩玩看?”
姐弟俩商量过后,决定一齐做任务。张滨月,她很快就迷上了那款游戏,经常不知疲倦地做着任务。
此游戏的任务之一是午夜起来看恐怖片(熬夜危害大,请勿模仿),最初张民星觉得十分厌烦,不过后来他逐渐迷上了恐怖片。对妖魔鬼怪的恐惧,对诡异声音的颤抖,紧握着对方的手不敢松开的紧张,胸膛里一颗怦怦不止的心脏,使张民星觉得,虽然很恐怖,但也有夹杂着刺激。
有一次,他们又悄悄起床准备上电脑时,张滨月对张民星说:“弟弟,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愿望。”
“嗯?”张民星回答。
“我希望能拥有一架秋千,”张滨月开始了描述,“再给我几个断肢的玩具娃娃,几条绳子,玩具娃娃和绳子的数量要一样,然后在绳子的一端弄个圆圈打个结,套在玩具娃娃的脖项下,绑在秋千上。然后我坐在秋千上,跟着那些玩具娃娃一起荡啊荡……”
张民星没说什么。他暗暗羡慕着姐姐的想象力。
还有,张民星对网上一些人说的话十分不理解,感到非常难受,因为自己到了学校并没人会对自己这样。难道……这就是社会?张民星因为心理状态很好,也没多大管。可他看见姐姐每天哭的次数日渐增多时,总想安慰姐姐,可姐姐总是把自己推开,没办法,张民星只得给姐姐最真挚的祝福,他当时没有想到要阻止张滨月玩那个游戏。
最令张民星难以理解的是,里面有一个任务是和蓝鲸对话。他从来不认为一只蓝鲸会说话,但,不做白不做。
渐渐地,张民星对此游戏逐渐无聊忽略起来,即使张滨月仍旧沉迷于其中。张民星也只是觉得有些任务做着会很麻烦、会很疼,于是很多就既没做也没仔细看。他还想过:应该没有比我的姐姐玩游戏玩得更认真的人了。
一天晚上,张民星在刚刚进入梦乡时,就被一阵大叫吵醒了。他一脸懵地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发现妈妈与姐姐站在门外,妈妈正在哭泣。他正疑惑是怎么回事时,正好见姐姐手臂上有什么东西。他没多想,关上门继续睡了。
谁知第二天,张民星是被警车的声音吵醒的。门外一片脚步声,让张民星莫名的紧张与恐惧。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姐姐,张滨月,居然在昨晚跳楼自杀了!
张民星才知道,自己与姐姐玩的是“蓝鲸”自杀游戏,而他昨晚看见的姐姐手臂上的东西是她自己用刀刻的“鲸鱼”。妈妈发现后一定要带她去看医生,母女俩起了冲突,张滨月一气之下就从自家阳台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鲜血的面积扩张了一大片,那乌黑的长发,悲伤地散了一地,仿佛在祭奠着什么。那七拐八拐的四肢,折出了一种无法解说的悲哀。
张民星看见了。虽然只有一眼,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忘不了了。
张民星冲下了楼,在离已经死去的姐姐几步远时,停了下来。不知是谁认出了他,就有好些人将他围住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问张民星的姐姐经历了什么,有的对张民星说别看死去的人,还有知情人士告诉他:幸好可能是那边的犯罪分子较为粗心,你才得以活下来。
张民星的头和上次张滨月的情景一样,深深地低了下去。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对周围人的话感到十分抗拒,他把他们都当成了来看热闹的一群人!
张民星很想也在自己的手上刻鲸鱼,但被别人阻止了。他的悲伤如有裂缝的大坝,先是裂开了一点儿,随之越来越大,最后“轰”!都会决堤。没有姐姐,他心中的天塌了下来,因为他认为这说明着一个完整的家庭的终结。
妈妈整天悲伤欲绝,而爸爸却整天嚷着再生一个算了。张民星更受冷落。因为受了每天凌晨起来看恐怖片、网上恶意的言语与失去姐姐的伤痛的影响,他忽然恨起了这个世界。他认为罪魁祸首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个游戏。因为,发现“蓝鲸”游戏的是自己,而把它推荐给姐姐的也是自己。他也知道,这个游戏是来源于一个叫“社会”的东西。他又想起了当时在游戏上看见的文字,经不住怀疑起来: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几天,张滨月自杀一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少小区贴上了“珍爱生命,远离‘蓝鲸’游戏”几个大字,在路口做公益宣传,还有人专门去他家送慰问品。可对于崩溃的张民星来说,这些都是多此一举之事罢了。他变成白天困得不得了,晚上一点都不想睡,性格也日渐阴郁,笑容逐渐消失,但唯一不变的是恐怖片依旧看得十分入迷。买恐怖书籍,买恐怖道具。一天,他忽然产生了扮鬼的想法,他从来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于是拿出道具,自己做了一个玩具娃娃,用红颜料打扮了一番之后又在一根树枝上绑了秋千,将玩具娃娃两手绑在绳子上,头发绑在树干上,荡啊荡,还配上恐怖音乐。他还拿跟钓鱼竿,把玩具娃娃吊在上面,伸到一楼二楼窗户前,用凸透镜成像原理吓人。他在学校极力隐藏了自己,让别人除了看他比较憔悴、有点阴森以外没有任何异样。就这样,过去了五年。
然后,陈宗峻听见了张民星吸鼻子的声音。即使看不见,他也可以猜到张民星是强制压住自己的情绪的。认识你过后是抽取餐巾纸的声音,陈宗峻不禁开始想象:张民星拿纸巾死死按住自己的眼睛,可他控制不了纸巾那一点一点的变湿。纸巾吸了水,变得更加脆弱,稍微一点外力就能将它撕裂;而张民星的心吸收了常人没经历过的苦难,心中也多了那脆弱易折的一面。
有这么几秒,陈宗峻再也不想走了,只想坐在那里,听着张民星的哭泣声,带着后悔、伤感、欣慰,就这么一直坐在那里,思考、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