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歆这次回来也是逼不得已,她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可她忘了她还有两个冤种父母。
她每年清明的时候都会托曾经的邻居帮她给姥姥姥爷烧纸,她不是不想回来看他们,只是她的那两个父母从小没有管过她一天等她长大了有能力了除了伸手跟她要钱,还有无尽地纠缠不休,所以她只能躲得远远的,甚至为了躲他们在刚毕业那几年换了好几份工作,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她那个常年酗酒的爹真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肝癌晚期,她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她曾经只要一想到他们对她的不管不顾心里就滋生出许多恨意,十年过去了,再多的恩怨情仇也随着时间流逝,现在她对他们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像陌生人一样漠视,可是当她那个生物学上的爸打来电话痛哭流涕地央求她回来看她最后一眼的时候她还是妥协了。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心若磐石,可面对对方的示弱她还是招架不住,嘴硬心软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病床上那个人插着氧气,两颊凹陷,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曾经凌厉的面容此刻已经被脆弱替代,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癌症晚期的痛苦让他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眉头始终拧巴着不曾舒展。
苏念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想伸手去摸一摸,最终还是放弃了,前尘旧怨以后都会随着时间消弭,她不爱他,也不恨他,只是希望他能走得安详一些,少受一些罪。
床上的人似乎也感知到了有人进来,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似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才微微睁开了眼,只能看见他微微张了张嘴,因为氧气罩的原因更是无法听见他说了什么。
苏念歆其实并不想听他的临终遗言,即便是忏悔她也不想听,可是看着那个孱弱的样子最终还是走上前轻轻移开了氧气罩弯下腰,将耳朵放在了那人的嘴边。
“小…小念,对不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就又开始大喘气,“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爸爸…”
他的手上插着针管并不方便,可他还是用尽了力气拽着苏念歆的衣角,因为过于用力针头部位渗出血也不肯松手。
苏念歆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却对她不闻不问的人,对他弥留之际的恳求无动于衷,无奈于那个始终不肯松开的手最后只能朝着他点了点头。
床上的人仿佛获得大赦一般皱了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慢慢地松开了手。
哔~~~~
那条挣扎了许久的曲线随着一道刺耳的响声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带着床上的人通往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地方…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将有些僵硬的苏念歆挤出了病房外。她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许久,她没有去看从她身旁被推走的盖着白布的人,只是木然地望着走廊尽头那一隅偏窗透出来的幽暗的光,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悄然流下了眼泪,苏念歆没有去擦,只是任它冲出眼角,越过脸颊,最终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前尘旧事就让他们随着一滴滴眼泪终结在这个地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惟愿我们下辈子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