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各官家子弟比拼围猎,官家闺秀进行闺仪考较,官妇们则坐在观礼台上。
周嬷嬷给王映雪倒着茶,一边面道:“夫人教了明姐儿一手好厨艺,明姐儿一向争气,想必咱定能夺得首名。”
王映雪远远地望着一众闺秀中的窦明,看似文弱明静,却敢拿起剪刀自尽。
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她不敢想那一剪刀下去会如何,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
就算睡了,晚上也会常常做噩梦。
她梦见女儿满身是血、没有丝毫生息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永远离她而去,梦里切实的绝望和痛苦,她甚至都不敢回忆。
每每惊惧至极地睁眼醒来,一阵胆寒,只有看到窦明,她才会安心。
窦明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逼得女儿走上这一步。
看窦明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王映雪生怕她想不开,哪里还有功夫去管窦昭如何。
这些日子,她不再罚窦昭抄书禁足,她看着窦明在窦昭身边时,眼神中恢复的些许光彩,展露淡淡的笑颜,是她心里唯一的宽慰。
王映雪心事重重,眉宇间透着倦意,从前走到哪儿都颐指气使的姿态不复存在,目光寸步不离地望着窦明的身影。
王映雪算了,明儿能开心些,首不首名也不重要了。
长公主到了演武场,众官妇们立刻上前行礼。
闺仪考较这边,一柱香燃烧近半,官家小姐们都在低头准备自己的菜品,窦昭摆着盘,有些心不在焉,有意观察着身旁的窦明。
最近王映雪没有找她麻烦,本是件好事,她却发现窦明比以前更加沉闷,让素心素兰向窦明院子里的丫鬟打听消息,才知道窦明和王映雪吵了一架,貌似还出了事,窦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猜测到。
窦明垂着眉眼,双睫好似在眼下垂覆着淡淡的青影,她亦在走神,脑海是母亲的事情,还有自己一团乱的感情。
窦昭你和你娘怎么了?
窦明闻声下意识地抬头,一双莹润的眸子怔然望向窦昭,尚未反应过来似的,胡乱点了下头,躲避窦昭关心的目光,仓惶地收回视线,继续摆弄着菜,抿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温声细语道:
窦明没什么。
窦昭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什么。
窦昭在我面前,又何必强颜欢笑,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
窦昭嘴上语气轻松,但关心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身上。
感受到关心,窦明唇畔勉强的笑意消减下去,眼里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窦明只是和母亲说了一些想说很久的话。
窦明的声音温和,缓缓流淌,轻柔得如同山间涓涓细流,感觉岁月静好,心生宁静。
窦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见她眼底溢出细腻温柔,从前是沉寂的蝶,被禁锢于金笼之中,笼外春光再好,也只能隔笼寂望,不能自由展翅,可如今,却更像有种像清风拂山岗一样的淡然坚稳,豁然轻松。
窦昭欣慰地笑着,不管说了什么,看样子,结果是好的。
窦昭你长大了。
窦明低着头,莞尔一笑。
厨艺之后,便是比拼插花,这边刚说完规则,演武场上擂鼓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号角声吹响,男子围猎已经开始。
旁人骑马英姿飒爽,唯独魏廷瑜抱着马脖子连坐都坐不稳,把魏廷珍吓了一跳,赶紧大喊道:
魏廷珍佩瑾!你已是侯爷之尊,不必跟这些世子、次子争意气!
窦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大喊道:
窦昭侯爷策马的样子真是气宇轩昂!
闻言,气得魏廷珍瞪大了眼,窦昭一脸无辜。
窦明忍不住轻笑,不经意间和演武场上的宋墨对视上,笑容微凝,想起那晚的一吻,一时愣住。
宋墨望着她,却是嘴角上扬。
顾玉在一旁不甘心,立刻挥舞着手,兴奋地跟窦明打招呼。
窦明的注意瞬间被顾玉耍宝的动作吸引,又笑了笑,见她笑了,顾玉扬起下巴,朝着宋墨沾沾自喜。
宋墨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顾玉理不直气也壮地挺直腰板。
反正都知道了,破罐子破摔。
横竖就是一顿打嘛。
顾玉心里想得很硬气,然而宋墨一抬手,顾玉就怂了。
三个人的举动,坐在高台上的长公主看得一清二楚,一面嗑着瓜子,一面颇觉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