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
太监尖利的嗓子响彻宫闱,消息传遍全京城……
天启二十五年,皇帝北堂启佑驾崩于太和宫殿,群臣跪拜,万民痛哭。宫妃浑身缟素,皇子皇女伏在地上,跪在地上祭祀天地。
而太子殿下,也就是未来的皇帝,此时正把羡贵君堵在房脚,嘴里调笑,
“母妃可是想去找父皇团聚,嗯?”
羡贵君衣裳半解,脸涨得通红,声音还在不停的颤着,
“放肆,我是你父皇的贵君!”
“哦~真好~这样更刺激了呢~”
北堂晨墨握起羡贵君的发丝,放在鼻尖轻嗅,声音清冷,
“母妃~你是儿臣的~永远都别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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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年,皇帝率众人秋季狩猎,返回途中却遇一小公子,圣上见之龙颜大悦,不顾群臣反对,直接立小公子为贵君,位同贵妃,赐居逍遥宫。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巨惊,都道妖妃误国,将有大祸来临…………
此消息传回后宫,各宫妃嫔人人自危。妃子们恨不得出去撕了那小公子,公主皇子们也大惊失色,纷纷叫喊着要面见父皇,赶那妖妃出去。
只一人不同——皇四子北堂晨墨。听到这消息,六岁的北堂晨墨懵懵懂懂,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米糕,便问一旁的奶母,
“嬷嬷,贵君是什么?”
奶母忧心不已,端来食盒收起米糕盘子,闻言也只是一声轻叹,
“殿下,宫里又来新人了,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要艰难。”
北堂晨墨半懂未懂,眼里满是迷茫,全然不知还有什么能比吃不了米糕还要艰难?
北堂晨墨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虽为皇后嫡出,但母后自打怀上他这个皇儿便失了龙恩。
说来也算母子俩命数不好,当今圣上极崇佛道,自祖上起就设定钦天监,从国运大事到私情小事都要论佛缘因果,夜夜都要观测天相以求国运。
他虽非皇帝长子,却是中宫嫡出的第一个孩子,他的运数也是关乎国运,想来是一定要算上一算。
太医诊出皇后有孕的第二月,皇帝命钦天监烧香拜佛祈天求地算了一通。不算还好,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一通瞎算得出个"龙裔有殃,国运不祥”。
短短八字,自此把巍巍宫墙里母子俩的命踩进冰天雪地里。
皇后本来也无母家扶持,又失恩宠,怀胎十月满心郁结,好容易废半条命生下这个不祥的龙子,落下一身病骨,只能靠汤药吊着一条命。
皇后心灰意冷,皇上不关心,妃嫔皆欺辱,皇后满心愤恨,没撑过孩儿的周岁就撒手人寰,扔下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孤苦娃儿在这宫里自生自灭。
襁褓里的孩子哪里有本事养活自己,中宫的太监宫女都打算另寻良主,只有他的奶母抱着他在天寒地冻的皇宫一路跪去太后寝殿,为小皇子求来一条生路。
事情闹到太后宫中,也传去了文武百官耳朵里。还未断奶的当朝皇子,再如何说也断不能任其饿死,不能丢其他不管。
尤其是那些心底不太信服神佛的官员,更是据理力争,要还小皇子公道。
言官在朝堂上吵了半天,最后皇帝头痛欲裂,说了句"容朕思量",这边下朝那厢跑去太后宫中。
小皇子躺在奶母怀里睡得正香,奶母低眉顺眼跪在太后脚边涕泣。
太后也是个常年礼佛的善心人,宫里设了专门的礼佛堂,此时正一面捻动佛珠一面责备皇帝失了仁君慈心,抛却亲生骨肉。
阜帝愈发头疼,挥退众人,跟母后不知商量多久。皇帝先给皇四子先赐名,这些皇子以“晨”字开头。
皇帝随意从内监送来的字纸上挑了“墨”字,名字就这样定下,奶母抱着北堂晨墨谢了恩,这事便草草了结。
后来北堂晨墨便在太后身边养着,并他那忠心的奶母,一起留在太后膝侧。
太后着了魔似地整日躲在宫里吃斋念佛,谁也不见。
北堂晨墨这个小皇孙虽然养在她身边,却得不着多少疼爱,每日吃素养身,旁的皇子公主将糕点丢出去喂鸟,北堂晨墨却连吃个甜米糕都是奢侈。
更别提那个日理万机的父皇,更是一年见不着一面。
说来皇帝尊崇佛道也是随了太后。北堂晨墨这条命苦也因佛,留也因佛,也不知是缘是孽,是福是祸。
就这么闲散养到五岁,别的皇兄皇弟们们都陆续入太学读书,就他一个还跟个野孩子一样没人管,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就能吃饱穿暖吧。
奶母人微言轻,年纪又大了,能看着他不磕着碰着,能在深宫里活下条命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哪里有本事再去给他求一个太学。
六岁那年新春刚过,皇帝要带皇家眷属一起去祁连山祈福。
北堂晨墨随着皇太后去瞧热闹,一众皇亲贵眷在山腰的皇庄住下,只等到良辰吉日,设坛作法祈求风调雨顺。
祁连山位置藏于晨雾深山中,据传创寺开宗的佛僧乃西天菩萨下凡,普度众生历劫一遭后魂归佛祖座下。
代代寺人皆受仙人庇护,生于这神山,受天地之灵气,也幻化出了不少灵物。传闻开祖皇帝便是来这拜过佛祖,才得到这河山万物,庇佑这万民安健。
北堂晨墨这苦命的小皇子,因身量不够,只能被隐在一众人之后,不敢去寻那些惯爱欺负他的兄弟姐妹们玩耍,无聊缠住奶母讲完这一段佛寺因缘,默默记下。
第二日,北堂晨墨偷跑出皇庄,自去寻祁连寺,想先父皇和皇奶奶一步。去佛前求个好命数,往后能少受些苦,再求九泉之下的苦命母后来生顺。
北堂晨墨躲在不远处的青柏后,等了一炷香功夫,天色微亮,有小和尚开门出来扫雪,谨防明日有皇亲国戚来寺里上香脚滑摔跤。
北堂晨墨便趁小和尚们忙碌,贴着门缝溜进去。寺里和尚们都去佛祖面前祈祷念经,院中不见人。
北堂晨墨进门乱撞,撞进一间大殿,挨个佛像拜过去,全然不知拜的那个佛祖,拜的什么佛缘。
磕完一圈佛祖菩萨,不知干什么去,北堂晨墨坐在门槛处,惶惶不安。
正此时有一人远远走过来。北堂晨墨泪眼朦胧里看见那人一身青袍,雨后青蓝。身段端庄,并未剃度,一手捧着经书一手提一盏昏黄烛灯,停驻在他面前。
那人是个少年,一头墨发及腰,走近瞧见北堂晨墨,低眉愣神许久,在他面前蹲下,用灯笼照他略有些绵软的脸,半晌,问:"你从哪里来的?"
北堂晨墨看见这人,完全呆愣在原地,全然不知何为先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哥哥真好看。”
后来这个哥哥去正殿放好佛经,抱他去了一间厢房,喂了他一顿斋饭。
这是除他奶母以外第一个喂他吃饭的人,但他喂饭比奶母更温柔,更舒服。身上总是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果香味,吸一口便脸晕心跳个不止。
后来北堂晨墨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只记得醒来便已回到屋子。奶母在床边上睡着了,好似已不记得他这一日乱跑。
北堂晨墨闭住嘴,把那个哥哥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去。
皇子公主身子弱,受不了遥远路途的颠簸留礼,承不了这佛光普照。皇上下令,叫皇子公主们先行回宫去,待过几日,自己再摆驾回銮。
北堂思墨原还想再见见那哥哥,可此时也只能收了心思,随着奶母回了宫,安心继续做四皇子,盼望着餐桌上能有份米糕吃。
再见他时,他已经成了那个满京皆知的妖妃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