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

我们村是个大队，总共有八个地区，都归属一个村。

就相当于，一个村有好几个组这么个说法吧。只有我们四队有学校。那时候的学校就建在我家下面。

我老家的房子是个土台子上。下面有个十米高的墙。再下面是我的小学。虽然我只在那里上过五年学。

我是七岁上的学前班。有的人可能不能理解学前班是什么。就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只不过那时候学前班就开始教我们识字了。

我的小学很旧很老。我爷爷说他们那个时候上学也是在现在几间破旧的教室里。教室还是青石板墙壁。古旧的学堂模样。上学只有课本费，学杂费。

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学杂费是什么。只记得小时候上学假期很多。农村的小学，清明前后我们有十几天的假期，是帮助家里种地。秋收时节我们有十几天的假期，帮助收麦子，玉米。暑假假期就更长了，因为要摘花椒，下苹果，给树上化肥。虽然我们只是小学生，帮不了多少忙。但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地里都是上到五六十岁，下到五六岁。

旁白小学时候假期不同于城里，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候条件都不好，有的孩子根本上不了学。能上学的也多是家里的男孩子。学校为了让男孩女孩都能安心上学，所以在农忙时节会自发地放假让孩子回家帮忙干活。有的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在当时的生活条件下本就家家都是如此。

那时候的思想比较封建。女人只要生不出男孩子就会被家里说不祥。我三岁多点的时候妈妈为了生弟弟，带着刚出生的妹妹跟爸爸去外地打工。那时候刚好赶上计划生育。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每家不能超生。超生就被罚款。爸妈名义上是出门打工，其实是为了生弟弟。那时候弟弟已经怀着了，只是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家里人也不敢赌。只能出去躲躲。

记得奶奶每次下地都会抱着我。爷爷在犁地，奶奶一只胳膊挎着玉米篮子，一只胳膊抱着我，种玉米。有时候我乐意去地里跟小草小虫子玩会。奶奶才能休息会。

所以我的儿童时期跟爸妈并不亲近。每次爸爸回来我都没有电视里的那种兴奋。那时候跟别的小孩子吵架也是奶奶护着我。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奶奶肯定都站我这边。

爸爸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是一本作文书。还是前一年过完年爸爸要走时，问我明年想要什么，我说，班里学生都有作文书，就我没有。我也想要。爸爸没有犹豫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过年回来在看吧。

好不容易暑假结束。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帮学校摘花椒。学校的花椒都是迟点的花椒。所以我们各自家里的花椒摘完，收假刚好赶上采摘迟花椒。一直持续半个月左右我们才能见着新课本。

那年暑假，爸爸的生活费寄回来的晚了些。我的学费一直拖了好几个月才交齐。那时候上学总共交100，除去课本费再就是学杂费。其他都不用管。

过年的时候爸爸给我带回来了作文书。妈妈给我买了新衣服。第二年的时候妈妈生了弟弟。在妈妈怀弟弟五六个月的时候把妹妹寄养在了外婆家。当妈妈生了弟弟的时候，爷爷赶紧差我爸爸去把妹妹领了回来。

那一年我们家有三个孩子的事情全村都知道，为此惹了不少人白眼。后面闹的家里被上了锁，爷爷跟爸爸在家处理。奶奶带着我跟妹妹去了舅爷爷家。妈妈带着弟弟回了趟娘家。后来都是听我爷爷说的。

爷爷说，搞计划生育的来二话不说锁了门。什么东西都没留，爷爷跟爸爸那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全靠村里亲戚、邻居接济。后来爷爷没办法带着爸爸去睡到了村委会，爷爷是看见吃的就吃，看见那些个人买的西瓜就吃。里面还有一些山上的人，也是因为计划生育被叫过来罚钱的。看见我爷爷毫不忌讳地在村委会大吃大喝，大家伙都给我爷爷竖大拇指。村委会的一个什么主任看实在拿我爷爷没办法。不得已把我家才解封。

计划生育其他超生的家庭最多的被罚了两千元。爷爷说，我们家只罚了300元。那时候家里穷，300元也是分了好几年才补齐。那些个被罚好几千的，还是带着烟带着酒去的村委会。

计划生育之后没多久。国家就取消了这政策。开始鼓励生育。

没多久，家里有点起色了，才告别了原来的老土房子。翻新了一砖到底的新房。

后来搬迁，我们家也搬走了。那一年学校校长刚好是个没搬走的本地人。联合几个老师说是不要我们已经搬走的学生。那一天刚好是9月1号报名的时候。事先并没有通知我们。摘花椒的时候也没有说不让我们搬走的人摘。就这样9月2号凌晨爷爷带着我们姊妹三个，背着被褥，带着洗脸盆子，带着些衣服，送我们去了火车站。

我记得那天的路很黑。爷爷一路上背着被褥没说一句话，只是在一个石头上坐着休息的时候说，这事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迟早都是要去新家上学的，早晚都一样。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两个家上下跑的日子，见到爷爷奶奶的机会也只有暑假、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