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从来不去办公室吗?”赫敏突然悄声说,“看!”
她指着吧台后面的那面镜子,哈利看见镜子里映出卢多·巴格曼的身影,他和一伙妖精一起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巴格曼正压低声音,飞快地对妖精们说着什么,妖精们都交叉着手臂,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这确实有些奇怪,哈利心想,今天是周末,没有三强争霸赛的活动,用不着裁判,巴格曼怎么会出现在三把扫帚里呢?他注视着镜子里的巴格曼。只见他的神情又显得很紧张,就像那天夜里黑魔标记出现之前在树林里一样。就在这时,巴格曼向吧台扫了一眼,看见哈利,便站了起来。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哈利听见巴格曼生硬地对妖精们说,然后匆匆朝哈利走来,那张娃娃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哈利!”他说,“你怎么样?我就希望碰到你!一切都好吧?”
“很好,谢谢。”哈利说。
“不知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哈利?”巴格曼热切地说,“你们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方便?”
“呃——好吧。”罗恩说完,便和她们俩去找位子了。
巴格曼领着哈利来到远离罗斯默塔女士的吧台尽头“哈利,我想再次祝贺你在对付那条树蜂时的出色表现。”巴格曼说,“真是太棒了!”
“谢谢。”哈利说,但他知道巴格曼想说的不止这些,因为他完全可以当着伊莉娜和罗恩赫敏的面祝贺哈利。不过,巴格曼似乎并不急于揭开谜底。哈利看见他朝镜子里吧台那边的妖精们扫了一眼,他们都斜着黑眼睛,默默地望着巴格曼和哈利。
“绝对是一场噩梦。”巴格曼发现哈利也望着妖精们,便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英语说得不好…….这就像又回到了魁地奇世界杯赛上,和那些保加利亚人纠缠不清......但至少保加利亚人还能比比划划,使人能够明白。这帮家伙一个劲儿地咕噜咕噜,说他们的火鸡话...而我对火鸡话只知道一个单词。布拉德瓦,意思是‘刀、剑’。我不愿意使用这个词,生怕他们以为我在威胁他们。”
他低沉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们想要什么?”哈利说,他注意到妖精们仍然警惕地注视着巴格曼。
“呃——是这样..…”巴格曼说,突然显得紧张起来,“他们......呃......他们在寻找巴蒂·克劳奇。”
“为什么到这里来找他?”哈利说,“他在伦敦的魔法部里,不是吗?”
“呃..…..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巴格曼说,“他......他突然就不来上班了。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星期了。他的助手,年轻的珀西说他病了。看样子他不断地派猫头鹰发来指示。不过,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好吗,哈利?因为丽塔·斯基特还在无孔不入地到处打听,我敢说她准会给巴蒂的病添油加醋,把它说成是一个灾难事件。她大概会说他也像伯莎·乔金斯一样失踪了。”
“伯莎·乔金斯有消息了吗?”哈利问道。
“没有。”巴格曼说,神情又紧张起来,“当然啦,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早该这么做了,哈利想)事情非常奇怪。她肯定到了阿尔巴尼亚,因为她在那里见到了她的二表姐。然后她离开二表姐家,到南部去看望一个姨妈...从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真该死,我就是不明白她上哪儿去了.....她又不像是那种私奔、潜逃的人......不过谁知道呢......咳,我们在这里只顾谈论妖精和伯莎·乔金斯干吗?我实际上是想问你,”——他放低声音——“你对那只金蛋研究得怎么样了?”
“嗯.…..还行。”哈利不诚实地说。
巴格曼似乎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听着,哈利,”他说(声音仍然很低),“我对这一切感到很难过……...你是被强行拉进这场争霸赛的,你不是自愿参加的……....如果.....(他的声音低极了,哈利不得不靠近了才能听清)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给你一个恰当的提醒…..我对你产生了好感....你对付那条巨龙时真是勇敢!……没关系,你只要说一句话。”
哈利抬头望着巴格曼红扑扑的圆脸,以及那双睁得大大的、婴儿般清澈的蓝眼睛。
“我们应该独自解开谜团,不是吗?”哈利说,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很随意,不要显得像是在指责魔法体育运动司的司长擅自违反章程。
“哦......是啊,是啊,”巴格曼不耐烦地说,“可是一一别傻了,哈利——我们都希望霍格沃茨一举夺魁,是不是?”
“你给塞德里克也提供过帮助吗?”哈利问。
巴格曼光滑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他说,“我——唉,就像我刚才说的,对你产生了好感。我就想给你.…”
“那就谢谢你了。”哈利说,“但是,我想我对金蛋已经钻研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两天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他并不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巴格曼的帮助,大概因为巴格曼在他眼里几乎是个陌生人,向伊莉娜赫敏还有罗恩和小天狼星请教不算什么,而接受巴格曼的帮助就使人感觉更像作弊。
巴格曼看上去简直有点恼火了,但他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因为弗雷德和乔治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你好,巴格曼先生,”弗雷德愉快地说,“我们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嗯……....不用了。”巴格曼说着又失望地看了哈利最后一眼,“不用了,谢谢你们,孩子...”
弗雷德和乔治似乎和巴格曼同样失望。巴格曼打量着哈利,就好像哈利不知好歹地拂了他的美意。
“好了,我得赶紧走了。”他说,“很高兴看见你们大家。祝你好运,哈利。”
他匆匆走出小酒馆。妖精们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哈利回到他们仨身边。
“他跟你谈了什么?”哈利刚坐下来,伊莉娜就问道。“但看样子他好像很失望。”
“他提出要帮助我解开金蛋的秘密。”哈利说.
“他不应该这么做!”赫敏显得十分震惊,说道,“他是裁判之一啊!而且,你已经自己琢磨出来了——是不是?”
“呃....差不多吧。”哈利说。伊莉娜无奈的挑了挑眉毛。示意他不应该这样说谎。
“哼,我想,如果邓布利多知道巴格曼在劝你作弊,他肯定会很不高兴的!”赫敏说,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我希望他也向塞德里克提供同样的帮助!”
“他没有,我问过了。”哈利说。
“我们才不关心塞德里克是不是得到帮助呢。”罗恩说,哈利暗自赞同。
“嘿,罗恩,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不应该这样。”伊莉娜很讨厌罗恩这样看待队友“那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她这话却让哈利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很了解她,对于朋友就要和睦相处,对于敌人她才会拿出罗恩的那种看法。
“那些妖精看上去不太友好,”赫敏一边小口喝着黄油啤酒,一边说道,“他们在这儿干什么?”
“据巴格曼说,是在寻找克劳奇。”哈利说,“他的病还没好,一直没有上班。”
“可能是珀西给他下了毒吧。”罗恩说,“他大概以为,如果克劳奇断了气儿,他就会成为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了。”
赫敏瞪了罗恩一眼,意思是别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然后她说:“真滑稽,妖精居然寻找克劳奇先生……一般来说,他们是跟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打交道的呀。”
“不过,克劳奇会说许多种语言,”哈利说,“他们大概需要一个翻译。”
“怎么,你又开始为讨厌的小妖精们操心了?”罗恩问赫敏,“又想成立一个S.P.U.G.什么的?丑陋妖精保护协会?”
“哈,哈,哈,”赫敏讽刺地说,“妖精才不需要保护呢。你没有听见宾斯教授讲妖精叛乱时是怎么说的吗?”
“没有。”哈利和罗恩同时说道。一旁的伊莉娜显然也知道
“听着,他们非常擅长对付巫师,”赫敏说着,又喝了一口黄油啤酒,“他们非常聪明。他们才不像家养小精灵那样不会维护自己的权益呢。”
“真糟糕!”伊莉娜盯着门口,叫道。
丽塔·斯基特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件香蕉黄的长袍,长长的指甲涂成耀眼的粉红色,身边跟着她那个大腹便便的摄影师。她买了饮料,和摄影师一起穿过人群,朝近旁的一张桌子走来。他们四个都瞪眼望着她。她正在飞快地说着什么,似乎对什么事感到非常满意。
“……....他似乎不太愿意跟我们说话,是不是,博佐?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在做什么,后面跟着一大群妖精?还说是带他们逛风景.....完全是胡说八道.……也是个撒谎的老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再挖掘一下?魔法体育运动司前司长卢多,巴格曼名誉扫地…....这个开头真够劲儿,博佐——我们只需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故事——”
“又想毁掉一个人的生活?”哈利大声说。
几个人转过脸来。丽塔·斯基特看清了说话的是谁,镶着珠宝的眼镜后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哈利!还有小布莱克!”她说,顿时笑容满面(伊莉娜实在厌恶的不行。),“太好了!你们为什么不过来一起——”
“我即使骑着一把十英尺长的飞天扫帚,也不愿接近你!”哈利气愤地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海格,嗯?”
丽塔·斯基特扬起描得很浓的眉毛。
“我们的读者有权知道真相,哈利。我只是履行我的——”
“谁在乎他是不是混血统巨人呢?”哈利喊道,“他没有一点儿不正常的地方!”
整个小酒馆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罗斯默塔女士从吧台后面朝这边望着——她正在往大酒壶里倒蜂蜜酒,大酒壶都满得溢出来了,她也没有觉察。
丽塔·斯基特的笑容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她马上又把它重新固定好了。她打开鳄鱼皮手袋,掏出她的速记笔,说道:“愿意跟我谈谈你所了解的海格吗,哈利?一身腱子肉后面的人性?你们令人费解的友谊,以及友谊后面的缘由。你是不是把他看作父亲?”
“你在胡说什么?!”伊莉娜实在是忍不住反驳起来,厌恶的看着丽塔那张脸。“作为一名记者——不应该胡说八道,这样只会颠倒事情的真相!你这样只会伤害别人!”
丽塔·斯基特见是伊莉娜开口,又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准确说是看着伊莉娜。
“那就来说说你,”丽塔的那支羽毛笔开始唰唰唰的写,不怀好意的扬了扬嘴角,“布莱克——那是个神秘又古老的家族,你爸爸——还好吗?”说完还阴笑的看着他们。
很显然这番话惹怒了他们,哈利立马把伊莉娜护在身后,伊莉娜更是扬了扬眉毛,根本就不害怕她,
“试试看,布莱克家族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伊莉娜这话显然暂时唬住了丽塔,的确,她可有些不敢惹布莱克的人。
一旁的赫敏也站起来厌恶的说道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捞到故事,不管是谁都不放过,是不是?就连卢多·巴格曼——”
“坐下,你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对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乱说。”丽塔·斯基特冷冷地说,她的目光落到赫敏身上时变得冷漠而凶狠,“我知道卢多·巴格曼的一些事情,它们会使你们的汗毛竖起来...不说也罢——”她说,打量着赫敏乱蓬蓬的头发。
“我们走吧,”赫敏说,“快点儿,”
他们离开了,许多人都望着他们。走到门边时,哈利回头看了一眼。丽塔·斯基特的速记笔拿出来了,在桌上的一张羊皮纸上嗖嗖地来回划动。
“她接下来就要对付你了,赫敏。”他们快步来到大街上时,罗恩压低声音担忧地说。
“让她试试吧!”赫敏满不在乎地说,但气得浑身发抖,“我会给她点厉害尝尝!我是傻乎乎的小丫头?哼,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先是为哈利,伊莉娜,然后是为海格……”
“你可别去招惹丽塔·斯基特,”罗恩紧张地说,“我说正经的,赫敏,她会挖掘你的一些情况——还有你也是,伊莉娜。”
“她可不敢惹到,神秘的布莱克家族。”伊莉娜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爸爸妈妈不看《预言家日报》。她不会把我吓得东躲西藏的!”赫敏说,“而且海格也不会再躲藏了!他不应该被这个话柄搅得心烦意乱!快走!”她现在迈着大步,与伊莉娜走得飞快,哈利和罗恩铆足了劲儿才赶上她。上次哈利看见赫敏气成这样,是她打了德拉科·马尔福一记耳光的时候。
她撒腿跑了起来,领着他们一路飞奔,穿过那道两边被带翅野猪护着的大门,跑过场地,来到海格的小屋旁。
窗帘仍然拉得严严实实的,他们走近时可以听见牙牙的叫声。
“海格!”赫敏喊道,一边敲打着他的房门,“海格,够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没有人在乎你妈妈是个巨人,海格!斯基特那个讨厌的女人,你不能让她得逞!海格,快出来吧,你不过是在——”
门开了。赫敏刚说了句“你早该——”,又猛地住了口,因为她发现与她面对面的不是海格,而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下午好。”他愉快地说,笑眯眯地低头望着他们。
“我们——嗯——我们想看看海格。”赫敏声音很轻地说。
“啊,我已经猜到了,”邓布利多说,眼睛里闪着诙谐的光,“你们为什么不进来呢?”
“噢..........好吧。”赫敏说。
他们四个走进了小屋。哈利刚进门,牙牙就忽地朝他扑来,猜猎狂吠着,想要舔他的耳朵。哈利躲开牙牙,四下张望着。
海格坐在桌旁,面前放着两只大茶杯。他的模样十分狼狈,脸上斑斑点点,眼睛又红又肿,在头发的问题上他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不再想办法把头发弄整洁了,它们现在变成了一堆缠在一起的电线。
“你好,海格。”哈利说。
海格抬起头来。“好。”他用非常沙哑的声音说。
“再喝点茶吧。”邓布利多说着,在他们身后关上房门,掏出魔杖,轻轻摆弄着,空中立刻出现了一只旋转的茶盘和一盘蛋糕。邓布利多用魔法使茶盘落在桌上,大家都坐了下来。静默了片刻,邓布利多说道:“海格,你有没有听见格兰杰小姐喊的那些话?”
赫敏的脸微微有些红,邓布利多朝她笑了笑,继续说道:“从他们刚才想破门而入的架势看,他们似乎还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我们当然还愿意同你交朋友!”哈利望着海格,说,“你难道认为斯基特那头母牛——对不起,教授。”他赶紧说道,转眼望着邓布利多。
“我一时耳聋,没听见你在说什么,哈利。”邓布利多说。他玩弄着两个大拇指,眼睛瞪着天花板。
“呃——好吧,”哈利局促不安地说,“我的意思是一一海格,你怎么以为我们会在乎那个——女人——写的东西呢?”
“她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伊莉气愤的说道。
两颗滚圆的泪珠从海格乌黑的眼睛里流出来,慢慢渗进了他纠结的胡子里。
“海格,这恰好证明了我刚才的话。”邓布利多说,仍然专心地打量着天花板,“我给你看了无数个家长写来的信,他们自己当年在这里上过学,对你印象很深。他们十分坚决地对我说,如果我把你开除,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
“并不是每个人,”海格沙哑地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我留下。”
“说实在的,海格,如果你想等到全世界人的支持,恐怕就要在这个小屋里待很长时间了。”邓布利多说,这时他的目光从半月形镜片后面严厉地射过来,“自从我担任这个学校的校长以来,每星期至少有一只猫头鹰送信来,对我管理学校的方式提出批评。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拒绝跟任何人说话?”
“可是——你不是混血统巨人啊!”海格声音嘶哑地说。
“海格,你看看我有什么样的亲戚吧!”哈利生气地说,“看看德思礼一家!”
“绝妙的观点!”邓布利多教授说,“我的亲弟弟阿不福思,因为对一只山羊滥施魔法而被起诉。这件事在报纸上登得铺天盖地,可是阿不福思躲起来没有呢?没有,根本没有!他把头抬得高高的,照样我行我素!当然啦,我不能肯定他认识字,所以他也许并不是胆子大...”
“回来教课吧,海格。”赫敏轻声说,“求求你回来吧,我们真的很想念你。”
海格强忍住哽咽。又有许多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渗进乱蓬蓬的胡子里。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我不接受你的辞职报告,海格,我希望你下星期一就回来上课。”他说,“你八点半到礼堂和我一起吃早饭。不许找理由推脱。祝你们大家下午好。”
邓布利多向门口走去,只停下来弯腰挠了挠牙牙的耳朵,就离开了小屋。当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后,海格便把脸埋在垃圾箱盖一般大的手掌里,伤心地哭泣起来。赫敏不停地拍着他的胳膊,最后,海格终于抬起了头,两只眼睛通红,他说:“真是了不起的人啊,邓布利多......了不起的人.…”
“是啊,他很了不起。”罗恩说,“我可以吃一块蛋糕吗,海格?”
在他一旁的伊莉娜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
“尽管吃吧,”海格说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唉,当然,他说得对——你们说得都对.…..我太傻了....我这么做,我的老爸爸一定会为我感到脸红.…….”眼泪又流出来了,他用力把它们擦去,又说道:“我还没有给你们看过我老爸爸的照片呢,是吗?在这里……”
海格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小矮个儿的巫师,眼睛和海格的一样,也是乌黑的,眯成一道缝,他坐在海格的肩膀上笑得很欢。参照旁边的一棵苹果树来看,海格足有七八英尺高,但他的脸年轻、饱满、光滑,没有胡子——他看上去最多十一岁。
“这是我进霍格沃茨后不久照的,”海格声音嘶哑地说,“爸爸高兴坏了.…...他还以为我成不了一名巫师呢,你们知道,因为我妈妈…….唉,不提也罢。当然,我在魔法方面一直不大开窍……但他至少没有看见我被开除。他死了,明白吗,就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
“爸爸死后,是邓布利多一直护着我。给我找了份猎场看守的工作......他很信任别人。总是给人第二次机会......这正是他和其他校长不同的地方,明白吗?一个人只要有才能,邓布利多就会接受他到霍格沃茨来。他知道一个人即使出身不好,也是会有出息的.….唉.......这种做法是很值得尊敬的。但有些人不理解这一点。有些人总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歧视你……..有些人甚至假装说自己是骨架子大,而不敢大胆地说真话——我就是我,没什么可羞愧的。‘永远别感到羞愧,’我的老爸爸过去常说,‘有人会因为这个而歧视你,但他们不值得你烦恼。’他是对的。我太傻了。我再也不会为那女人而烦恼了,我向你们保证。大骨架子....我要让她尝尝我的大骨架子!”
他们四个不安地互相望了望。哈利宁愿领五十条炸尾螺去散步,也不愿向海格承认他与伊莉娜偷听了他和马克西姆女士的对话。但海格还在说个不停,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知道吗,哈利?”他说,从他父亲的照片上抬起头,眼睛非常明亮,“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使我想起了我自己。你父母双亡,担心自己在霍格沃茨不适应,记得吗?你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能力.....可是现在再看看你,哈利!学校的勇士!”
他朝哈利望了片刻,然后非常严肃地说:“你知道我希望什么,是不是,哈利?我希望你赢,真的希望。这会使他们都看到.....并不是只有纯血统巫师才能做到。用不着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这会使他们都看到邓布利多的观点才是正确的,一个人只要有魔法才能,就应该允许他入校。你那只金蛋钻研得怎么样了,哈利?”
“很好,”哈利说,“真的很好。”
伊莉娜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哈利,因为她知道哈利根本没有解开。
海格愁苦的脸上绽开了湿漉漉的灿烂笑容:“真是我的好孩子.…..让他们看看,哈利,让他们看看。把他们都打败。”
对海格撒谎和对别人撒谎的感觉不一样。那天傍晚,他们四个一起返回城堡时,他眼前一直浮现着海格幻想哈利赢得争霸赛冠军时,那胡子拉碴的脸上的喜悦表情,这形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天晚上,那只捉摸不透的金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重地压在哈利心头。上床睡觉时,他终于决定——放下自己的傲气,考虑一下塞德里克的提示是否管用。
哈利不知道这个澡要洗多长时间,才能解开金蛋的奥秘,因此他决定夜里行动,这样他就能想洗多长时间就洗多长时间了。尽管他很不愿意接受塞德里克更多的恩惠,但他还是决定使用级长的洗澡间。很少有人能够进入级长的洗澡间,所以他受到打扰的可能性也就小得多。
哈利仔细筹划着他的这次行动,以前他因为半夜起床到处乱逛被管理员费尔奇抓住过一回,他不希望这种经历重演。隐形衣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哈利还想带上活点地图。活点地图的重要性仅次于隐形衣,是哈利违反校规时最有用的辅助工具。地图上显示出霍格沃茨的全景,包括许多错综复杂的捷径和秘密通道。最重要的一点,它还用标着名字的小点显示城堡里的人在走廊里走动的情况,这样,如果有人走近洗澡间,哈利就会预先得到警告。
星期四夜里,哈利偷偷从床上起来,穿上隐形衣,蹑手蹑脚地溜下楼梯,然后就像海格带他去看火龙的那天夜里一样,等着肖像洞口打开。这次等在外面的是罗恩,他对胖夫人说了口令(“香蕉炸面团”)。“祝你好运。"罗恩低声说,一边钻进了公共休息室,哈利与他擦身而过。
今天夜里,哈利穿着隐形衣行动非常别扭,因为他一只胳膊下夹着沉重的金蛋,另一只胳膊还要举着地图凑到鼻子底下。还好,月光映照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非常安静,哈利在几个关键的地方都查看了地图,确保自己不会撞见任何人。他来到糊涂蛋波里斯的雕像前——
这是一个表情茫然的巫师,两只手上的手套戴反了。哈利像塞德里克告诉他的那样,找到雕像旁边的那扇门,靠上去低声说出了那个口令:“新鲜凤梨。”
门吱呀一声开了。哈利闪了进去,回身把门插好,脱掉隐形衣,四下张望着。
他的第一反应是,当一个级长真不赖,单是能够使用这个洗澡间就值了。一个点着蜡烛的豪华枝形吊灯给房间里投下温馨的柔光,每件东西都是用雪白的大理石做成的,包括中间那个陷入地面的浴池,它就像一个长方形的游泳池。浴池边上大约有一百个金色的龙头,每个龙头的把手上都镶着一块不同颜色的宝石。此外还有一块跳水板。窗户上挂着雪白的亚麻窗帘;一大堆松软的白毛巾放在一个墙角,墙上只挂着一幅画,镶在镀金的像框里。画上是一个金发的美人鱼,躺在岩石上睡得正香,长长的秀发拂在脸上,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微微颤抖着。
哈利走上前去,左右张望着,他的脚步声在四壁间回响。这个洗澡间确实豪华漂亮——他也确实渴望试一试其中的几个龙头——但他此刻站在这里,却忍不住感到塞德里克是在捉弄他。这个洗澡间对他解开金蛋的奥秘会有什么帮助呢?他尽管这么想着,还是把一条松软的毛巾、隐形衣、活点地图和金蛋放在游泳池一般大的浴池边,然后跪下去,拧开了几个龙头。
他立刻发现,这些龙头喷出的是各种各样混着热水的泡泡浴液,但它们又和哈利以前接触过的泡泡浴完全不同。其中一个龙头喷出足球那么大的粉红色和蓝色的泡泡;另一个喷出晶莹剔透的、又密又厚的泡沫——哈利觉得如果他愿意试一下,这些泡沫准会把他托在水面,沉不下去;第三个龙头喷出香味浓郁的紫色雾气,在水面上弥漫着。哈利玩弄着这些龙头,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他特别欣赏一个龙头喷出弧形水柱、从水面划过的奇妙景象。一转眼间,深深的浴池就放满了热水、泡沫和泡泡,这么大的浴池这么快就满了,真是神速。哈利关掉所有的龙头,脱去睡衣、拖鞋和晨衣,钻进了水里。
水真深啊,他的脚勉强够到池底,他在水里游了两个来回,才回到池边,一边踩着水,一边仔细端详着金蛋。在热腾腾的、浮着泡沫的水里游泳,周围漂浮着一团团五颜六色的雾气,这滋味是妙不可言,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灵感,脑子里也没有灵光一现,豁然开窍。
哈利伸出手臂,用湿漉漉的双手托起金蛋,把它打开。顿时,刺耳的惨叫声充斥了洗澡间,在大理石的墙壁间回响、振荡,但这声音还是那样莫名其妙,而且和所有的回音混在一起,更加令人费解。他啪地一下把它合上,担心这声音会把费尔奇招引过来。他甚至怀疑这就是塞德里克的阴谋——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说起话来,吓得他灵魂出窍,金蛋从手里掉落,在洗澡间的地上当啷啷地滚远了。
“如果我是你,就把它放在水里试试。”
哈利一惊之下,吞下了几大口泡泡。他站起来呸呸地吐着,这时才看见一个愁眉苦脸的女鬼跷着二郎腿,坐在一个龙头上。是哭泣的桃金娘,人们常常听见她在二楼的一个盥洗室的下水管道里伤心地哭泣。
“桃金娘!”哈利恼火地说,“我——我什么都没穿!”其实这没有关系,因为水里的泡沫很厚,但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怀疑自从他进门,桃金娘就一直躲在一个龙头里窥视着他。
“你进去时,我闭上眼睛来着,”她说,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是啊..…...嗯.....”哈利说,一边微微弯曲膝盖,确保桃金娘除了他的脑袋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我不应该进你那个盥洗室的,是不是?那是女生盥洗室。”
“你原先并不在乎呀,”桃金娘悲哀地说,“你以前整天待在那里。”
这倒是事实,不过那是因为他们四个发现桃金娘那个失修的厕所非常安全,他们可以在里面偷偷熬制复方汤剂——那是一种禁止使用的魔药,曾把他和罗恩变成了克拉布和高尔的活生生的复制品,持续了一个小时,使他们能够混进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我就是因为到那儿去才挨批评的,”哈利说,这话有一半是事实,珀西有一次碰巧看见他从桃金娘的盥洗室里出来,“后来,我想我最好还是别去了。”
“噢......明白了.…”桃金娘说,一边忧郁地揪着自己下巴上的一个疙瘩,“好吧.…....不说了......我会把金蛋放在水里试试的。塞德里克·迪戈里就是这么做的。”
“你也偷看他来着?”哈利气愤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夜里溜到这里,偷看级长们洗澡?”
“有时候吧,”桃金娘十分诡秘地说,“但我以前从没有出来跟人说过话。”
“我很荣幸,”哈利闷闷不乐地说,“你把眼睛闭上!”他看到桃金娘确实把镜片捂得严严的了,才从浴池里站起来,用毛巾紧紧裹住腰部,过去把金蛋捡了起来
他刚钻进水里,桃金娘就从指缝里看着他,说:“行了,快点儿吧....在水下把它打开!”
哈利把金蛋放在布满泡沫的水面下,打开….这次它没有惨叫。金蛋里发出汩汩的歌声,这歌声从水底下传来,他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你需要把你的脑袋也钻进水里,”桃金娘说,似乎很高兴能对他指手画脚,“去吧。”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钻到了水下——现在,他坐在泡泡浴水底的大理石上,听见手上被打开的金蛋里有一些古怪的声音在齐声合唱:“我们抢走了你最心爱的宝贝。你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要寻找和夺回我们拿走的物件。过了一小时便希望全无,它已彻底消逝,永不出现。”
哈利浮了上去,钻出漂满泡泡的水面。他甩了甩头,把头发从眼睛上甩掉。
“听见了吗?”桃金娘问。
“听见了…….‘寻找我们吧,在我们声音响起的地方….…...其实这个用不着说.…..等一等,我需要再听一遍。”他再次钻进水里。金蛋的歌声在水下演唱了三次,哈利才把它牢记在心。然后他一边踩水,一边使劲地摸索,桃金娘就坐在那里望着他。
“我必须去寻找那些不能在地面上发出声音的人......“他慢慢地说,“嗯.....那可能是谁呢?”
“你真笨,不是吗?”
他从没见过桃金娘这么开心过,除了那天赫敏服了复方汤剂后,脸上变得毛茸茸的,还长出了一条猫尾巴。当时桃金娘也高兴得心花怒放。哈利望着洗澡间,思索着......如果声音只在水下才能听见,那么一定是属于某种水下动物。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桃金娘,桃金娘给了他一顿奚落。
“啊,迪戈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说,“他躺在那里,自言自语,琢磨着这个问题,琢磨了好长时间。好长好长时间..…几乎所有的泡泡都消失了.…”
“水下.....”哈利慢慢地说,“桃金娘....湖里除了巨乌贼外,还生活着什么动物?”
“噢,种类多着呢。”她说,“我有时也到湖里去.……有时别无选择,有人在我没防备的时候冲了我的厕所......”
哈利克制着不去想桃金娘随着厕所的秽物冲进下水道、流到湖里的情景。他说:“那么,那里的什么东西能发出人的声音呢?慢着——”
哈利的目光落到墙上那幅酣睡的美人鱼的图画上:“桃金娘,那里没有人鱼吧,有吗?”
“噢,很好,”她说——厚厚的镜片闪闪发亮,“迪戈里花的时间要长得多!而且当时她还是醒着的,”——桃金娘用脑袋指了指美人鱼,愁苦的脸上带着非常反感的表情——“咯咯笑着,搔首弄姿,炫耀她的鳍……”
“这就对了,是吗?”哈利兴奋地说,“第二个项目是到湖里去找人鱼,然后..…然后....”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兴奋的情绪陡地就从他心里溜走了,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掏去了心似的。他不太擅长游泳,一直很少训练。达力小时候上过游泳课,但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无疑是希望哈利有朝一日被淹死,从来没有让他学过游泳。在这个浴池里游一两个来回还行,可那个湖非常宽非常深......人鱼肯定生活在水底最深处.…
“桃金娘,”哈利慢慢地说,“我该怎么呼吸呢?”
听了这话,桃金娘眼里突然又冒出了泪水。“缺心眼!”她嘟哝着,在长袍里摸索着寻找手帕。
“什么缺心眼?”哈利问,觉得摸不着头脑。
“竟然在我面前讨论呼吸!”她尖声说道,声音在洗澡间里发出响亮的回音,“明明知道我不能.…...明明知道我.…...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她把脸埋在手帕里,大声地擤着鼻子。
哈利想起桃金娘一直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非常敏感,而他认识的其他幽灵都没有这样大惊小怪的。
“对不起,”他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记了.…”
“噢,是啊,很容易忘记桃金娘已经死了,”桃金娘说,一边哽咽着,用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即使在我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牵挂我。他们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发现了我的尸体——我知道,我就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奥利夫·洪贝走进盥洗室——‘你又在这里生闷气吗,桃金娘?’她说,‘迪佩特教授叫我来找你——’这时她突然看见了我的尸体....哦,她直到临死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可以保证......我到处跟踪她,提醒她。我记得,在她哥哥的婚礼上——”
然而哈利没有听,他又在思索人鱼的那首歌了。“我们抢走了你最心爱的宝贝”,这似乎是说它们要偷走他的什么东西,他必须夺回来。它们要拿走的是什么呢?
“——后来,当然啦,她找到魔法部,阻止我再跟踪她,我就只好回到这里,住在我的厕所里。”
“不错,”哈利淡淡地说,“好吧,我总算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再把眼睛闭上,好吗?我要出来了。”
他从浴池底捡起金蛋,爬了上来,擦干身子,重新穿上睡衣和晨衣。
“你还会时不时地到我的盥洗室来看我吗?哪怕你有了布莱克。”哭泣的桃金娘看到哈利拿起隐形衣,忧伤地问。
她突如其来的后一句显然没让哈利反应过来。“什么?”
“那篇文章我看了,”桃金娘一副伤心的样子,小布莱克,和救世主哈利波特多么般配啊。
哈利不再理她神神叨叨,随后穿上隐形衣时,看见她哧溜一下又钻回水龙头里去了。
来到外面漆黑的走廊上,哈利又检查了一下活点地图,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还好,图上费尔奇和他的猫洛丽丝夫人的那两个小点,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呢....城堡里一片寂静,只有皮皮鬼在活动,但他是在楼上的奖品陈列室里大闹.….....哈利刚要迈步返回格兰芬多塔楼,突然地图上有个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这实在太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