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刚踏入寄月宫，月寒就已在大殿上候着他。
月寒身为苍盐海最具天赋的巫师，年纪轻轻已是大祭司职位。
“殿下，属下这几日在星轨阁闭关终于占卜出关于灾情的苗头，卦象落西而红是天惩之兆。”
巽风眉眼淡淡扫了一眼月寒，因赶了一日的路神色倦懒：“那就辛苦祭司再去卜卜苍盐海因何事触犯了上天。”
他是不信天惩这类话的，灾祸无非是自然和人故，但祭司在月族有极高地位，巽风也不好妄言，表面还是表现出赞同月寒的话。
月寒却叹息道：“殿下有所不知，先前生祭一事一出，星轨阁一众巫师就已卜出不祥之兆，可过去数日查无结果。”
巽风面容淡然，眼底却划过一丝戏谑，若能卜得出什么，那还让战士们为灾情各地奔波作甚？
直接交给星轨阁来处理灾情不是更省事？
“大祭司也不必着急，过了这个夏天灾情反复就两年了，想来不是什么普通缘由自是难占卜的。 ”巽风虽宽慰，但语气也不热络。
“唉。”月寒又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也是属下现在能力太弱，不能往深了占卜。”
问到这话，巽风把视线落在月寒乌发间生出的几缕银发，听闻占卜行事本就窥觊天道，很容易折损寿命。
月寒不过一万多岁，可发丝间已经生了许多白，可想而知他窥觎的天道可不少，放在巫师一脉里也是少有的。
所以他现在这话巽风听来是妄自菲薄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巽风也全部投入于整治灾情之中，北幽运送来灵药一批接着一批，直直没有中断过。
做为三界最盛产灵药之地，北幽毫不吝啬证明自己非虚名。
不过大都药材只能用于后补，因灾病完全不能用药物治疗，人还没靠近感染的已经化为寥烟。
帝域近日灾情也愈发严重，百里将军日日不停歇在城内外巡视、强压，丝毫不敢怠慢。
忘川边境一日也有四五封无隐将军的军报，仙族虽只是跃跃欲试的打了小几场仗，但因九幽现今内忧外患，每每都只是险胜。
好在有无隐将军边境一带才能暂时能压制，无言将军牺牲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正与仙族将士交锋，可丧子之痛似乎并未影响分毫。
无言终究是为了巽风和九幽战士牺牲的，无隐将军又守着边境，帝域灾病横行，巽风便命人把将军夫人和幼子接到寄月宫暂住。
寄月宫恐怕是现在九幽乃至苍盐海最安全，也是平静无波的地方，和外头战役、灾情相比起，寄月宫仿若世外桃源般安宁。
巽风终于抽出了空回月华殿，可海棠却没在寝殿，两人在一起快两年了，他也不会像先前那般对感情莽撞冲动。
现在海棠要么在东山头养护着花圃，要么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回水云天去挨云中君训斥。
若这两地都没在，就只能是在巽风设下的天台上的草坪睡着了，她化了原型就不知日月星辰流动，有时睡个十天半个月甚至好几个月都有可能。基本上巽风去寻才变回人形，可因睡太久一脸茫然凝望着他。
遇上这样的情况，不过就是她灵智没回复想不起眼前人是谁，巽风只能耐着性子把她抱回月华殿，等几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然后开开心心跑着他撒娇。
可眼下巽风不着急寻她，把月华殿里里外外的宫娥、侍卫都叫来问话，北幽王摆他一道的事情让巽风不敢再多留眼前这些仆人。
随意问了几句话，故作被惹怒后命人把他们都打发出寄月宫。
那些个宫娥和海棠走得近，她性子容易被骗又心软，巽风处理得极快怕她回来察觉异样或闹个脾气。
眼下正巧兵乱、灾情霍乱，寄月宫也不需要太多人服侍，巽风便把宫内都整治了一番，该打发都打发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呆了几万年的老仆和有官职的。
这些人就算有问题也暂时动不得。
整顿后，巽风身边的近身护卫、部队，在宫内外四处巡逻走动，顺带处理大小事务。
海棠回来时被这阵仗弄得一脸懵，连同巽风也是。
他安排妥当后，便认为寄月宫滴水不漏，无孔不穿……可海棠忽地，也毫无声息出现在他眼前。
乳白的云烟散去后，海棠茫然地站在巽风面前东张西望好一会儿，不明所以道：“为何寄月宫突然多了这么多侍卫？我刚刚回来宫门还有九幽将士在走动，可把我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巽风出了什么事。
巽风本想着安排好就亲自去接海棠回来，可现在密不透风的寄月宫对她来说和之前没区别，一样的来去自由。
不知是寄月宫的防守有纰漏，还是再稳固的防守都对她没有影响。
“怎么了？”巽风望着她迟迟没回一句，面色阴沉，这倒让海棠有些紧张了，误以为是真有什么事。
巽风极其安静，也没有多的话，一对凤眼久久盯着海棠，深黯的眼底带着些凌锐，倏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就拽着往外走。
语气有些薄怒：“我们去比试比试。”
“什、什么？”海棠小跑跟着他后边，满是疑惑，好端端为何比试？
巽风步伐虽快，但抓着她的手都没用上什么力，只是难免有些气自己忙活了一日，严防死守下海棠竟能肆意出入就罢了，甚至底下训练有素的军队任是到现在都没察觉一点异样。
他也好奇究竟是海棠修为太高，还是自己安排有什么问题，所以急于求证。
海棠经常睡觉的天台就是一片空荡的草地，落在月华殿的顶端，上了楼台没几步就能到了。可跟在他后方，还没跨几步楼梯的海棠却抱怨起来：“弟弟你慢些，我走不动了。”
巽风无奈停了下来，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垂眼与之对视，就只见她那水色的杏眼眨巴眨巴地，很是无辜可怜。
他清冷的凤眼露出几分暖色，没办法，自己选了个懒惰的妻子。
只得把她打横抱起，那双修长的腿，一步迈着两三阶级台阶稳健而有力，大步流星地穿楼梯。
海棠头靠在他肩侧上，手指揪着他的衣襟，一副得逞的模样。
等到了天台，巽风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草地上，海棠这才脸色大变，连忙问道：“真的要打啊？”
“嗯。”巽风微点了一下头，他下的决定都毋庸置疑。
海棠顿时间默声了，方才以为他就只是玩闹就没放在心上，毕竟谁好端端会来找自己媳妇打架？
巽风不给她拒绝机会，他声音素来带着冷傲，可在海棠面前都会轻了些语调：“唤出你的武器和我打。”
闻言，海棠小脑袋摇得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跟你打！而且我也没有武器。”
这话让巽风眉头一挑，还有修道者不用武器的？
可就算没有武器也能打，他的话不容海棠反驳：“必须要打。”
海棠有些急了，音量都大了几分：“我是你妻子不是你手底下的战士，好端端和你比试做什么？”
巽风眉头紧皱，眸子却明亮坚定：“那也不妨碍比试呀？”
他总归不会真的伤了她，就简单比划比划。
海棠哼唧唧了几句，揪着裙摆就要往回走，已经不想再搭理巽风。
巽风见状使了法术，墨黑的气流带着淡淡的银光点点，瞬间就围住海棠的周身，手一抬黑气便带着海棠刷地一下回到了巽风怀里。
他手掌落在她的腰肢上，紧紧禁锢住不再让她逃跑。
“为何不能比试？”巽风发出疑问，就简单比试又不做什么，他也想不出海棠怎的这般抗拒。
海棠试着挣扎了几下，可巽风就只是单手牵制住她的腰，却还是没法动弹。
海棠杏眼怒瞪着个子高挑的少年，他的力气不用法术海棠是挣脱不了的，这不是活脱脱逼她跟他打嘛。
知是他的想法改变不了，海棠转换了思路，轻声反问回去：“那为什么要比试呢？”
可巽风没有回答，他总不能说只是因为自己能力没她强看不透她的修为，所以想用这个法子试探吧。
见他眸光溃散，似乎在走神，许久都未回话。
海棠手疾眼快把他推到在草地上，然后坐到他怀里，揪着巽风的衣领语气有些威胁道：“你打不过我的，所以不用比试。”
听到这话巽风只觉得可笑，低着嗓音道：“都未比怎就知道我打不过你？
巽风神色愈发急躁还有几分不自然，海棠眉头轻轻一扬看穿了他自尊心，水眸弯了起来，手指戳了戳巽风胸口，教育般小孩的口吻：“小傲娇鬼跟姐姐说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又这样称呼自己，巽风凤眼不自觉眯了起来，默默瞧着十分熟络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女人。
巽风长臂一伸把她搂在怀里，海棠清瘦的身躯靠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瘦弱，这让巽风嘴角勾起，浅浅笑了起来。
她没在居高临下盯着自己就舒服多了，海棠自是没发现巽风偶然间起的征服欲。
继续发问道：“你要和我比试做什么？”
听到她声音和往日一样软糯，巽风自是没在隐瞒：“就只是想看看你修为有多高。”
海棠颦眉，有些不解：“我修为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年都没用过几次。”
说着双手捧起了巽风白皙的脸颊，十分认真道：“弟弟若喜欢送你便是。”
“什么？”这已经不是海棠第一次说这话了，巽风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修为还能说送人就送人的？
海棠清秀干净的小脸带着丝丝暖暖的笑意，杏眼勾成月牙，深深地瞧着巽风：“上次同你说要送你修为我是认真的，平日里你送我那么多物件，可我拢共就没什么好东西，你若喜欢我的修为灵力，自是可以送你的。”
听着她的一字一言，巽风感受到胸腔里翻腾的情绪，瞧不出海棠有半点玩笑之意。
他先前和刚刚开口，都只以为海棠是在打趣玩闹，可听到后半句话时，巽风眼里都是心疼，抱着她的手重了些，换上平日哄她的模样：“谁说你没有好东西了？我的便是你的。而且你这般因没有好物件就送了自己的灵力，那合着改日谁又是喜欢我，你又没好东西可是要把我送出去？”
“你自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的，我可不会送人，我要自个儿留着！”海棠极快地摇摇头否认他的想法，语调却格外温柔。
巽风细碎的两缕头发散落额前，那双眸子明亮，带些淡淡的笑意，眸底溢满了柔情。
海棠的情话每每都能哄得他开心。
小夫妻俩比试没下落，但却生生从天台到卧房胡闹了好一阵子。
最后君泽来寻人时，巽风隔了许久才穿着睡袍出来。
他头发散落在后，还未来得及戴发冠，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的贴在脸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外袍，语气却格外冷淡：“何事？”
瞧巽风这副模样，君泽就猜出他方才在做什么了。
也非君泽没眼力见，这青天白日的巽风久久没人影，还有一堆要务处理，他自是来催人的。
“百里将军在大殿已经等候多时。”君泽不敢抬头看巽风此时的神情。
若眼神能杀人，君泽从方才到现在不知能被他刀多少次，好端端来破坏人家夫妻俩温存。
“知道了。”巽风淡淡应了一声就要往回走。
君泽急了，以为他真的沉迷男欢女爱：“殿下，切莫耽搁大事！”
闻言，巽风眼睫只轻抬扫了他一眼：“你让本王穿着这身去见人？”
“……”
君泽顿时语塞。
眼下正午刚过，月华殿却帷帐紧拉透不进一丝光，巽风掀起床幔的一角，坐于床沿边。
墨青的被子把海棠遮得严严实实的，露出一个小脑袋，容色困倦，声音似是哭过的沙哑：“你又要走了吗？”
巽风手指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听到她的问话，指间一勾帮她把贴在额前碎发往后理了理。
微微俯身，贴着她的红唇轻吻了一下，音色眷恋：“你先睡会，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你不骗我？”海棠小声嘀咕着。
闻言，巽风唇角勾起，柔柔一笑：“不骗你。”
“只是你要在等着我，不能再让我回来看不到你。”
顿了顿，补充道：“刚刚见不到你那一刻我有些难过。”
“好，我一直在这等你。”
——
今年的夏季太阳爆辣，温度直直上升了不少，灾情也因为天气变化加重。
帝域一代已经接连好几起大规模灾情，巽风基本连脚都没踏回过寄月宫，偶尔回一次也是在大殿上和各部落首领议事。
眼下三地战乱休止，九幽大部分战士都去了忘川边境和仙族对抗，所剩无几的兵力也都用来镇压灾情。
“殿下，我已经占卜出灾情霍乱的源头是在帝域！”月寒急急忙忙来报。
巽风这两日正烦着帝域外围的灾区已经压制不住，听到月寒的话更加恼火。
日日都念叨着天惩，却没见他们巫师在这次灾情中有什么作用。
“本王知道了。”巽风冷淡回了一句就没在理会。
可过了半月，月寒又兴高采烈地找来了： “占卜出天卦落在东方，望殿下下令让我等在帝域东边查找。”
巽风扫了一眼他的头上又生了不少白发，怒意减了几分把令牌丢给他。
有日巽风和百里将军正从外头扫荡回来，就见月寒立在大殿门口等着他们。
巽风面色一沉，又拉着百里将军把帝域周边部落都巡视了一遍，等天黑后又爬了一遍山月山脉查找遗落的部落。
直躲了月寒好几次。
就连百里将军习以为常，反正他也向来和月寒这群巫师不对付，每每有空就和巽风吐苦水。
他们是魔，怎会信仙族的天道，人族的天行。
换做老一辈的魔群还会有几分认同，可眼下的月族年轻一代都各个意气风发，年轻肆意，又整会拘泥于这些听天行事作风。
巽风也不是不信，从小到大祭典他也没少参加，多多少少有被潜移默化，可对于灾情因天而起他自是不会信的。
多少战士搏杀，多少子民牺牲，倘若只是上天同苍盐海置气下的惩罚，那这天也不必信了。
这日，巽风和百里将军镇压一波灾情正在清理废墟，转移生还者，可一名的死士却突然冒了出来。
“殿下。”一袭黑衣，斗笠遮面的死士单膝跪地在巽风跟前。
巽风一对瞳子肉眼可见降到冰点，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安排在海棠身边的死士。
“殿下，大祭司说是灾星落在寄月宫，闯入月华殿把王妃带走了。”
“什么？”巽风从容不惊的板正面容上流出怒意，大声呵斥：“你们不会拦着的吗！”
死士见惯这些场面，波澜不惊解释：“王妃听到灾星原由自愿跟着大祭司去查验，不过有其他死士在其身后护着王妃，大祭司因不会做什么。”
巽风面色阴郁，月寒身后的星轨阁巫师瞧着眉目慈善，却向来忌讳这些晦气之事，从不心慈手软。
莫说海棠本体不祥之说真假如何，他们都会下死手，巫师在月族话语权极高，这也是巽风隐瞒她本体的原因。
巽风看了一眼君泽，他便立马会意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务，自己则急匆匆往寄月宫赶。
星轨阁里里外外围满了巫师，各个仰头看着阁中的情形，见巽风来了都只是微微俯身行礼。
不用行叩拜礼可见巫师地位确实高。
进了内阁就见海棠坐在地上，撑着脑袋一脸怏怏没休息好的模样。
几个巫师手里拿着铜铃，在海棠身边转圈圈，任是看不出她的原型。
海棠艳红的宫服裙摆落在地上，饶是像一朵开得娇艳的红花。
数名死士手里提着刀站在月寒身侧，死盯着海棠的位置，若他们有任何对王妃威胁的动作就立马动手。
许是见铜铃没有用，又换了神水撒在海棠身上。
瞧见自己裙子上水渍，海棠小脸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却还是在好声提醒他们：“水能做什么，现在不是应该拿符咒吗？”
这话惹得几个巫师一呆。
素来好脾气的海棠，轻拭着衣裙上的水渍，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群小孩什么都不会。”
她声音虽小，却实实落在月寒耳里，他脸色一黑，立马怒道：“拿符！”
“大祭司是想对本王的王妃下咒吗？”巽风透着死寂的声音，冷不丁地打断了几个巫师手里的动作。
听到熟悉声音海棠立马抬起头了，杏眼闪闪发光朝他望去。
巽风没几步就到了她跟上，低了些身子一把拉起地上的海棠。
手掌十分自然的落在海棠腰肢上，让她紧贴着自己，他眯了眯眼，凤眼里折射出冷锐寒光落在月寒身上。
他唇角挤出一丝笑，语气却不是热络的：“大祭司此番行径怕有欠妥当，她怎么说也是本王的王妃，此般无礼的举动可是能论死罪。”
月寒却丝毫临危不惧，垂眼瞧了一眼海棠身上王妃的宫服，面上却露出一丝嘲讽：“据臣所知殿下未举行过立妃大典，也未来过星轨阁向星月行婚，敢问哪来的王妃？”
没有王妃，他又哪里犯了死罪。
语落，巽风眸子一沉，明显感觉到抓着他腰间的手紧了些。
巽风空着的手连忙握住海棠纤细的手指，轻轻安抚着她。
他那一丝慌乱似乎落在月寒眼中，接着人前惯来矜贵冷傲的二殿下，凤眼多了几分狠厉：“本王说她是王妃那她便是本王唯一的王妃，难道本王娶谁当王妃还得向大祭司报备吗？”
蛮不讲理又偏袒得紧。
月寒笑了笑：“那倒不用，不过灾星落在寄月宫，臣查阅宫里所有人的名册，唯有……”
说着他顿了一下，把目光看向巽风怀里的海棠：“王妃没有任何记载，甚至一点讯息都没有查到。”
他说到王妃二字的时候语气重了几分，眼里的嘲讽没有少半分。
巽风自是能听出这话的异样，微怒道：“既然大祭司这般无礼，那本王与王妃也不必配合查证。”
说完，巽风垂眼望着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海棠，声音轻了些：“清容我们走。”
见巽风拉着人就要走，月寒神色终于变了，生冷道：“殿下真要护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吗？若她真不是灾星，那为何不敢露出真身？”
听到这话巽风脚步一顿，转过身直面月寒，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牵着的海棠挡在身后，遮得严严实实。
“她的身份自是本王的王妃，”巽风眸光清冷，连笑容都懒得和他装，“本王与王妃成婚两载，你今日却偏偏说她是灾星，这两年你这大祭司职位是摆设吗？”
月寒一怔，这话让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巽风拉着海棠在星轨阁走了出来，一众巫师在院里界低声窃窃私语起来，显然也是不服今日之事不明就里结束。
嚷嚷声中，巽风只稍稍示意下身后的死士都已然拔了刀，银白的刀刃在阳光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吓得无人在敢吱声。
月族素以强者为尊，以刀剑号令天下。
一时间四周环境安静下来，都盯着巽风拉着的女人。
没到大门口，海棠便拉住了巽风。
巽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以为她生气了，连忙低声哄道：“怪我，等过几日能歇下来就给你补月族的婚礼。”
可海棠只摇摇头，不语。
巽风眉稍轻挑，又想到刚刚那事：“不过是这些巫师信口雌黄罢了，我自是知你才不是……”
“巽风。”海棠微仰着头，眼里都是深沉，静静地瞧着他。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巽风眸底多了分凉意，牵着她的手只感觉发烫，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想做什么？”
夫妻多年，他们能巧妙地摸清彼此的想法。
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似乎在压着胸腔的怒意，气场愈发压抑，声音也露出十分刻意的温柔。
海棠神色平静，声音还是惯有的那份娇软：“今日我们若走了，他们还是会来找我的。”
她还是她，说话方式还是处事风格从未改变过。
巽风默声，巫师最忌讳这些事务，今天没结果那改日也会想方设法带走她。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巽风眉眼都是冷意，可同她说话的语气早就习惯了轻声细语的，他已经在很好压制自己的不悦。
海棠望着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却还是带着几分坚定：“跟他说实话。”
巽风有些被气到了，和月寒说她的本体？还是不详传闻？更或者是……
“我们现在连孩子都不能要。”
巽风还在想着，海棠的话却生冷地如利刃划在他心口，直接让他最后那一分不容置喙的傲劲儿溃败。
因她的仙族身份，有因她的本体，他们总不敢要个孩子，怕生下来让人发现异样。
刚在一起时，巽风还总是幻想着要个和海棠一样温柔可爱的孩子。
可两年来的陪伴，巽风知道自己连海棠都护不住，又怎么可能护得了一个弱小的孩子，所以两个人都似是极为有默契不提这事。从不问彼此的想法，但两人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是的，他们都太了解彼此的情绪了，都不会想彼此因为孩子影响到对方。
牵着她的手都不自觉发抖起来，他给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婚礼，连孩子也是。
巽风一再推迟婚礼，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若娶王妃，甚至的月主，那身份必须是要在各个部落公开。
还要在星轨阁当着星辰圆月起誓互换命格，那时她的本体也隐藏不住。
他也想过在月族和她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可巽风不能背弃苍盐海，也亦不可能不要她。
她的眼睛太过明亮了，身上是水云天仙人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这和巽风阴暗里爬出来的沼虫一面截然相反。
她看似孤注一掷去博他们的未来，却也在揭穿他不敢面对的一面。
他一直觉得，他们的感情来源是他的固执强留，可现在才发觉她一直占据的都是勇敢的一方。
就这时他无意间抬头，看到月寒站在星轨阁匾额下，在一众巫师中格外显眼。
他那乌黑的发丝带着几缕白发在风中轻轻飞扬，静静看着这方，似是早就料到他们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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