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颇有点甩锅意味,如若节目组不当人在后期添上些诱导人多想的字眼,保不齐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光是想到那铺天盖地的言论我就开始头疼,似乎自己现在就成了挂在十字架上被审判的人,程世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此刻还乐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压根没有敏锐捕捉到会有一个“不耐烦黄悦”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将他推上斩首台。
我刚想开口说几句话将这个能够带来“热度”的剪辑点圆过去,艺兴哥冲我一笑,小梨涡在笑意里打着转。我大脑忽的宕机,原本编辑好的话语骤然清空,缓了个呼吸后我如同黄悦那样开口:“我也感觉我没做好……心里不踏实……”
这确实也是实话,即使排练了许久,我也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偏要将那动作深深刻入DNA成为本能、让旋律融入声带成为本音才觉得放心。
艺兴哥:“没有,你已经很厉害了。”
程世明白过来了这一出对话的含义,忙接道:“对的对的,艺兴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觉得我们大家都很厉害,超屌的。”
黄悦噗嗤一声笑了,氛围其乐融融。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样后期应该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
夜幕在几次的练习之后降临,正戏即将开始。
村里的人缓缓从四面八方走来,如溪流汇入海洋。,最后在小小的舞台前形成了涌动的人海。
即使有过出演大型舞台的经验,此刻我也受到了黄悦和程世紧张情绪的影响,手心忍不住地出汗。我轻轻拍了拍黄悦肩膀:“不用紧张,相信我们能做好的——”
她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同样紧张的程世,轻轻“嗯”了一声。
主持人 踩着台下的热闹声上台,我才恍然大悟——馨迎是今晚的主持人。她明媚至极,像极了贫瘠半山腰上开出的艳红玫瑰,是最亮眼的存在,让人几乎没法和素面朝天的她联系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平时里和你认认真真干着农活还不忘往你屁股摸泥巴的邻居小妹骤然变身成为大明星一样。
我忍不住咂舌——妈呀——沙漠大玫瑰啊——
馨迎笑着开场,按照计划,第一个出场的是盈欢和许栋。他们穿着一身青色大褂,明显的身高差让他们看上去像极了兄妹。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两神神秘秘筹备的节目是自己编写的相声。
盈欢长得可爱,脸圆圆的,扎起马尾涂上腮红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是老年人心目里有福气的姑娘。她很是紧张,流畅的开场话语里有些颤抖,但随着几个包袱响了台下叫好声连连后,她越发自信,和捧哽的许栋配合得越发默契,节目效果超好,看得我也放松下来,丝毫不紧张。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票数会很高。
我张望着,努力看着台下观众的神情,突然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回头看去,是黄悦,她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难道你不觉得盈欢这样子很夹吗?”
我十分不确定:“你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边,还加上几句:“就很夹啊,平时说话也不这样,化的妆也不好看。”
“紧张之下声带拉紧是正常的。”我说,“反正我感觉不夹,她现在也挺可爱的,像有福气的娃娃。”
“有福气?笑了。”黄悦有些不屑,抱住了我的胳膊:“我跟你说,我会看面相,她就是克夫的苦相,我就是旺夫相……”
我打心底里抵触这样的话语,语气也不耐起来:“反正我不信这些,面相说明不了什么,我觉得她很好。”
她又说道:“那你觉得我咋样……”
我佯装喉咙不舒服,低声咳嗽,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对于她的询问,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回答——
自求多福吧——
相声结束得很快,借着盈欢许栋带来的欢声笑语,我们闪亮登场。按照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联系节奏,今晚的演出必定圆满。然而紧张的缘故,黄悦起调太高了,不仅她自己唱不上去几乎破音,就连在她后头的艺兴哥都差点接不住。为了救场我下意识地帮她垫音,硬生生将声调拉了回来。
黄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慌张起来竟然忘词了,连简单的舞步都踩得七零八碎,到最后都认命一般地放下话筒,站在那里两眼汪汪。
忙着救场的我在感觉到台下的愕然之声以及礼貌性响起的鼓励掌声,心底凉了半截。
好了,手机与我们无缘了。
这场演出很快结束了,差强人意都算不上——黄悦后半程就站在舞台中央哭。下台之后我还得收敛失落的情绪安慰她,没曾想她不理会我的话语,只一股握着艺兴哥的手委屈巴巴地道歉。
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转,最后还是被我咽了下去成了无力的一声叹息。
算了……我的话她是听不进去了。程世冷哼一声,我瞧见神情不好的他,暗示性地和他摇了摇头。
黄悦毕竟没有接触过这种,紧张下失误脑袋发白不知道干什么好也是正常的。
程世看着我,嘴唇紧了紧,也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去安慰哭哭啼啼的黄悦,转身去和许栋聊天去了。
盈欢过来了,看见黄悦在哭,柔柔安慰起来了。我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关心,脑海里却想起了台下黄悦说的那些话,实在憋不住地觉得排斥——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安慰吗——
这样的人,难道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这样的人,我还要接触下去吗?
……
黄悦擦了擦眼睛,过来抱住了我,十分委屈:“对不起孟祥,我对不起你付出的心血和时间……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但却给你弄成这样……对不起……”
……
……
我闭上眼睛,刹那间想起了很久之前,胜宽也是这么哭哭啼啼跟我哭,说很对不起我,搞砸了我的月考害我被罚。
……
“没关系的。”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出了与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话:“你已经很努力了,我怎么会怪你……”
盈欢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要说什么,我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晚点再说。她一向聪慧,轻轻点头,眼见黄悦还在哭,便也柔声宽慰了几句。
台前馨迎在统计票数,不出意外的,我们票数第三——因为身为主持人的馨迎也是要被投票打分的人,她的票数比我们多了一倍,第一名的相声组更是一骑绝尘。这样的结果我没有什么意见,相声组确实让人眼前一新,我是观众我也回把票投给他们。
趁着准备散场的时候,我和盈欢默契地走到没有什么人的角落,周围的人都在忙,一时注意不到这边。
“恭喜你呀盈欢。”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盈欢身子好像不大好,那柔软的手被夜涂上了一抹化不去的冰冷。她也不见外,顺势把手往上伸,伸进了衣袖里,和我温度高些的内肘贴在一起。
“你们也很棒了。”她捏了捏我的肉,“阿祥,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大好,但我还是想说……离黄悦远点吧。”
“怎么了?”
她压低声音,有些难以启齿:“傍晚准备的时候,我在在洗手间那边,听见她和别人说……说你是陪睡出道的,没什么实力,都不会唱歌,全靠后期修音……”
……
?
我脑海里缓缓升起一连串的问号,问号又勾起了长我心里的火。
这黄悦……
“好,我知道了。”我压下怒火,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我只是看不惯你被莫名造谣而已。”盈欢长松一口气,眉眼间的犹豫也消散不见了,连带着眼神都变得清透,没有之前的踌躇,“好了,我先走了,说出来终于舒服多了。”
“嗯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