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子

　　慕斯文人不如其名，是苍盐海中学有名的一姐。

　　那天我护送女同学回家，路过西铁胡同，刚好碰上她叼着烟在那里堵人。她抽红匣子的曼珠沙华烟，比我的红双喜贵十倍。及肩的头发里有两绺朱红色挑染，格外显得邪魅不安定。

　　奇怪的是，她这妖艳贱货的造型从来不使我感到讨厌或者压迫，相反的，那两团红颜色的分布时常让我联想到小羊羔的娇嫩耳朵和才冒出一点芽芽的小犄角，很可爱。

　　虽然只比她大三个月，但慕斯文在我眼里根本就是个小女孩，纯真，任性，对一切轻信，总之，是嫩得可以掐出水的那种女孩子。

　　“哟，文姐。”我对她打招呼，嘴里含着笑。

　　她随随便便撇嘴哼了一声，算是给我的回答。她的声音很糯，即使再怎么竭力压低，也难于掩盖甜妹的本质。尤其是她那玲珑可爱的小矮个儿，使她少了太多作为一名校园精神小妹应有的杀伤力。

　　最近碰到慕斯文的频率明显多到可疑，我怀疑她喜欢我，只是没有证据。她这个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虽然话不多，但通常很容易就看透了。

　　平心而论，慕斯文长得不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漂亮。我蛮喜欢她右耳朵里那颗鲜红色的小痣，就像一点针刺的疤痕，很性感。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和慕斯文谈恋爱的原因，是她那天穿了一条白裙子来上学。

　　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文姐从来不穿裙子，更别提连衣裙。一年四季，慕斯文永远穿长裤，虽然裤脚往往造作地挽起一边，或者膝盖上下剪出破洞。她倒从来不介意穿短身的轻薄小衫，露很大段白到放光的腰肢，毕竟也足够瘦纤，养人眼睛，所以格外不怕看。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起因是前阵子的艺术节群舞活动上，我跟校花白杨合跳了一支现代舞。白杨穿着白裙翩翩起舞，姿态绰约，如同仙子，演出引起了全场师生称羡，都夸我们两个郎才女貌，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而慕斯文就在那之后的不到一个星期，换上了这身和当时白杨几乎一般无二的白裙子，踩一双白色高跟帆布鞋，一片白云似的飘进了我们校园里。

　　当然，也就是飘到我的面前。

　　在家里的穿衣镜前，慕斯文曾翻来覆去审视了自己许多遍。那低领蓬袖的服装，在她看来是如此陌生，真像捧在手中的一片云，清隽而捉摸不住。

　　但她显然穿出了这条裙子真正的风韵。钻石发卡梳起半长的鬈发，嘴唇上薄施一点红脂，质色宛若樱桃。这在我们的年龄层次和生活环境中，已然是不可方物的美了。

　　走进教室的时候，慕斯文不难发现，连讲台上的班主任都看她看得有一点呆。

　　我当然也就无法再按捺住内心澎湃欲出的青春期性冲动，开始筹谋起写一封情书给她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