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召集学生们集合的时候,程允柔已经无心听教官老师们在说些什么了。她的心很乱,害怕舍友会把自己奇怪的样子拿来和朋友们八卦,害怕到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一个叫程允柔的人有病,害怕他们公开处刑,害怕他们用恶心、嫌弃、嘲弄,各种不好的眼神视侵她。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觉得委屈。明明她也不想那样的啊……
“程允柔!”
被喊的程允柔一个激灵,她猛地一抬头,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少女的眼眶微微泛着点红,嘴唇有些发白。夏日的晚风轻轻的吹在她脸上,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搭在她的肩上,身后是操场上屹立的长杆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她的发丝上。
她穿着粉色正肩T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牛仔阔腿裤,白色板鞋,一米五多的个子在夜幕下站着,身形瘦弱得不像话。
程允柔看着眼前一片的异性群体,原本还看着正前方的眼睛忽然就耷拉了下来,视线在地上落下。她低着头挣扎着走向那位叫自己名字的教官。
晚间的集合就是为了分军训班,然后找到自己本班的老师以及教官。
沈瑞看着面前的少女慢悠悠的走到自己面前后站着一动不动,突然就来了脾气:“站我面前干嘛,我让你找到宿舍成员按床位排成一列!”
程允柔被吓得身体一颤,忙不迭跑去找到舍友续上了队伍,洁白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衣角,稚气的脸蛋被埋在乌黑的头发下,再没有抬起来过。
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委屈和悲伤。
程允柔有病,是真的有病。
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社交恐惧,自卑,自闭,敏感,懦弱,害怕出门,害怕男人,害怕和别人直视双眼,害怕人多热闹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生性胆小的她没敢告诉妈妈,也就没去看心理医生,她只知道,她的病根,是在初中时种下的。
她就这样自己熬了三年,闷着声硬是谁也没说,渴望着身边的人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又害怕他们知道真相后厌恶自己,将自己狠狠抛弃。
它就像一只恶魔,永无休止的吞噬着她,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提醒她那些罪恶的肮脏的不可直视的过往。
……
夜色一片死寂,少女穿着白色花裙子奔跑在那条空荡荡的小路上,头发被汗水浸湿黏黏稠稠的贴在脸上,她带着喘息,不住的向身后看去。
冷,好冷……
程允柔只感觉寒意从头蔓延至全身,整个人不住地打着哆嗦。
跑了那么久的人应该是浑身潮热,但额上冒出冷汗的感觉清晰且真实,程允柔知道,自己这是又做梦了。
但这一次,程允柔没有在黑手扑来的那一刻醒来,无数双黑手将她无情的拖进了黑暗无人的小道里,罪恶的双手在少女的身上不断地游走,任少女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
那件漂亮的白色裙子,早已在恶臭污泥的腐蚀下变得破烂不堪,而少女婀娜的身形也在黑手一点点的剥削下慢慢显现……
直到最后,怀着令人唾弃的罪恶朝少女的裙下探去……
“啊!”
程允柔从床上弹坐起来,额间的冷汗还在不停的往外冒,刚刚梦中的画面在脑中一遍一遍的播放,放大,放大,再放大!
她死死的压住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努力忍住没让自己吐出来。
“搞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白天那个脾气火爆的女生出声提出了抗议,有些不耐烦的起身看向程允柔。
这下其他女生也纷纷惊醒,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的声音对她一整控诉。
“对……对不起。”她把头埋在手臂下面,环手抱着自己冰凉的双腿,声音小小的,带着些许颤抖。
“啧,烦死了!”那女生一阵烦闷,忍不住发了句牢骚就转了个身继续接着睡了。
其他女生看她这样也只能怀着不满乖乖闭嘴,躺回床上接着呼呼大睡。
空调就在程允柔头顶的位置,冰冷的气体还在不断的往外吹着,少女裹着单薄的被单,环抱着自己瘦小的身体,她有些忍不住的发抖,在月色的衬托下形单影只。
明明那一年她可以自由的享受青春的青涩与朝气,明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明明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但却因为一次错误的决定,让她赔上了整个青春。
夜色笼罩在无边的天空,程允柔拉着被单把脸蛋埋进里面,泪水早已控制不住拼命的往外掉,她狠狠的抓着被单努力的只发出淡淡的啜泣声。
又是一夜无眠……
昔日清晨,早晨六点半的阳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
程允柔还是没有去食堂吃饭,因为她的病,待在人多的地方总是会很不舒服,特别是男生多的地方。
她昨晚做了噩梦之后就没敢再怎么入睡,只浅浅的闭目养神一番,穿上昨天分发的迷彩服,洗漱过后就简单的吃了些自带的面包垫了垫肚子。
晨间一般都会先把学生们召集起来先开晨会,讲一些关于军训的事,台上的李校长为了鼓舞学生气势烘托气氛,雄厚的声音讲得那叫一个激昂,在麦克风上喷满了唾沫星子。
七点半,阳光慢慢的毒了起来,烈日照的人睁不开眼,学生们一个个像被霜打的茄子,歪歪扭扭的站着耷拉着脑袋。汗水像是在身上安了个自动排水机一样不停的往外冒。
总教官看不下学生的这副模样,一顿训斥后霜打的茄子各各都精神抖擞,严肃的气氛迅速笼罩在整片操场,军姿站得一个比一个笔直。
一眼望去,偌大的操场上众学生几乎都一个肤色,只有程允柔站在那就感觉她白的发光。
她压着帽檐低着脑袋,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些许汗水有些湿润,额角的汗珠不断冒着,八字刘海,高马尾,瘦弱的身形站得笔直,眼神空洞的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天生就白,也许跟她常年不怎么出门有关,但奇怪的是她从不涂防晒霜,就算把她拎到太阳下像此时这样暴晒也不会黑,只会留下晒伤的痕迹。
班级是随机按宿舍组合的,每班的男女比例会尽量平均安排。程允柔的班级男生偏多一些,她就站在那,男生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正在跟教官指令做动作的她突然就僵硬了起来,身旁炽热的目光烧的她有些不自然,她努力不去在意,但脑袋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混乱。
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程允柔突然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休息时间,大家陆陆续续的去小卖部买水,没有买水的就找到稍微凉快的地方聊聊八卦,和新朋友间交流交流感情。
程允柔带的水还没有喝完,她拿着水就找到一块阴凉又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一口水还没喝完耳边就传来了不太悦耳的声音。
“嘿!你跟那个女生是不是一个宿舍的,叫什么名字介绍认识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