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取了奖金，拿着比赛奖杯，几个人商量着回学校大吃一顿。毕竟，这是温露最后一次代表学校打比赛了。
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玩这个游戏。
之后，她就要卸载游戏，安心读书，彻底忘了黄明昊。
几个人刚走到停车场，一个胖乎乎戴着眼镜，仿若暴发户的人走了过来。
陈立农停下不断擦拭奖杯的动作，温露也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暴发户一扬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雪茄，张嘴，优雅地吐出一圈白色烟雾
老王对面那小丫头，想不想来打职业？
我，打职业？
温露恍惚觉得自己听到了类似核心期刊刊位免费送一样的虚假宣传。
片刻后，她认认真真道
温露开玩笑的吗
暴发户指指自己
老王我叫王德胜，ID老王，NPC（涅槃辞）战队老板兼经理兼厨师长兼战队队长，NPC听说过没？
温露艰难地在浩如烟海的大脑中搜索。她甚至不惜翻出了幼儿园时的记忆，也没搜出对这个战队的印象，于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绝地”职业联盟里，四大豪门战队——九源、零度、战斧、王族。还有一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小战队，如狂风、猎狐等。
温露自问也算是资深玩家了，至于什么涅槃辞，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老王不信，食指弹了弹烟蒂
老王涅槃辞，没听说过？
陈立农附在温露耳边，压低声音道
陈立农学姐，这人看着就不靠谱
温露同样压低声音回
温露我当然知道
老王不乐意了，朝他们吐了吐烟圈
老王哎哎，我都听得到啊喂
不管怎么样，温露觉得这位老王也是好心，起码信任她的能力。
但战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想要打出名堂来，更是难上加难。
她不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想中断物理专业的学习。于是，她谦虚地垂眸，委婉道
温露谢谢您的邀请，但我清楚自己的水平，而且最近还忙着毕业找工作，可能没有时间。
王德胜点了点头，往身后的车屁股上一靠，坦言道
老王我了解过你，你玩游戏年头久，但次数屈指可数，就这么几把，分段还挺高的，之前还差点闯进亚服前十，后来时玩时不玩的又掉下去了。我看你的操作嘛，马马虎虎没什么经验，但是天赋挺高，真不想打职业试试？说实在的，像你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啊，入了社会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来职业赛场试试。
陈立农不太乐意
陈立农我们是T大的，也不算普普通通的大学吧。我们毕业月入一两万还是基本水平呢。
王德胜一惊，长长的烟灰被他颤了下去。他还真没空了解温露是哪个学校的，但是T大谁不知道。
老王啊哈……那也差不多，你们知道源启那个黄明昊，他一年赚多少吗？
温露深吸一口气，甚至有点想笑。
怎么净往枪口上问呢？
她还真知道黄明昊一年赚多少，甚至可能比一般媒体知道的都清楚多
老王王队长我不缺钱，也不眼红堂堂世界联赛冠军赚的钱
王德胜一见钱打动不了她，立刻换了个方式，语重心长道
老王你爱“绝地”吗？
温露啊？
开始上价值观了？
平心而论，她爱这个游戏吗？
不知道，她玩游戏是因为黄明昊，放弃游戏也是因为黄明昊，从没想过自己爱不爱。
陈立农理直气壮道
陈立农当然爱了，我们学校电竞社就是学姐一手扶起来的，以前就是个挂名社团，学姐来了之后，T大才能在比赛里拿奖的。
温露转过头，心虚地望着陈立农
过奖了学弟，我都没你这信心。
你对花痴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
王德胜得意道
老王爱就对了，人啊难得喜欢点什么，你就不想为它拼一把？反正你们学校那么好，大不了以后再回来，职业选手退役早，一点不耽误你学习。
温露沉默着翘翘唇。
打职业，和黄明昊一样，做职业选手吗？
且不说感情上的事，只从发展前景来说，有黄明昊在前，她几时才能搞个冠军来玩玩。
陈立农小声嘟囔
陈立农就算拼也不能去你那儿啊，九源、战斧哪个不好……
王德胜立刻给自己正名
老王涅槃辞有什么不好，虽然说你们天赋不错，但是吧，就你们这水平，去九源那种地方就是一辈子打酱油的命，连个正式比赛都上不了。小朋友不要心比天高，虽然我们战队才成立一个月，但适合发展，主要……
温露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道，对，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九源
王德胜说得口干舌燥，站直身子，从衣兜里抽出张名片
老王好好想想丫头，想明白了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说罢，王德胜晃了晃车钥匙，身后的法拉利一响，车门开了。
你情我愿的事儿，他也没磨叽，开车就走了。
温露捏着薄薄的纸片，低头看了一眼。
涅槃辞绝地俱乐部。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
乎的。点酒，脑袋有点儿晕乎
她穿着一条嫩绿色的小睡裙，靠在宿舍走廊的窗边，一边吹着微凉的夜风，一边给柳茉大魔王打电话。
温露妈，干吗呢？
柳荣和你大姨一起核对账本呢。怎么了，最近联系导师还顺利吗？
温露心里一涩，觉得指尖发凉。
她仰头看了看在路灯阴影里那棵婆娑的大柳树，枝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抖得厉害。
温露嗯，顺利。
柳荣那就好，我看你们学校网站上介绍，还是那个陆教授好，你是联系的他吧？
温露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手机，觉得酒精带给她的麻醉已经消失了。
被拒绝，她还是不痛快的。
温露是他。
柳荣那我就放心了，你这段时间也别闲着，多帮导师做做事情，早点熟悉起来。
温露妈，我如果不读研了行不行？
温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冷不丁地就脱口而出。
柳茉沉默了片刻，稀里哗啦一阵椅子响，看样子，她是把手机背到一边儿去了。
柳荣不读研了你想干吗？
温露把已经挤到嗓子眼儿的“打电竞”咽了下去。
温露可能工作呢。
柳荣胡说，你学理工科的，刚大学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还是得往上读，起码读到研究生。说实在的，我看网上说了，你学物理，读到研究生都不行，得读到博士才能进研究所，留校当老师什么的。
温露呼了一口气，鼻子嗅到了浓浓的酒气。
看来还是醉的。
她单薄的脊背贴着冰凉的墙面，沉沉地呼吸着
温露我读书读够了
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听话了二十一年，懂事了二十一年，不叛逆，不惹事，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考上了T大，到头来，带给她最大挫败感的还是学习。
柳荣谁学习不累啊？你表姐不更累，但不都是为了有个好前途吗？等你进了研究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衣食无忧，福利待遇又好，你就该感激现在的自己了。
有什么可感激的，现在的她，简直活得一塌糊涂。
但有些话，长大了却不愿对父母说了。
温露轻声道
温露嗯，我知道了
柳荣软声软语道
柳荣别多想，早点睡觉吧，我听你困了
她不是困了，是醉了。
挂断电话，鬼使神差地，温露用两指夹起那张软软的小卡片，心里一个声音咆哮道：“大胆点吧，任性点吧！
“谁的青春还不值得轻狂一次呢。
“再不疯狂你就老了！
借着幽暗的走廊灯，她恍恍惚惚地输入电话号码。
漫长的等待。
又或许不漫长，她真的醉了，连时间都估算不准了。
对面接通的一瞬间，温露轻飘飘道
温露我去打职业
一阵风吹来，她的睫毛逆着风，狠狠地颤了一下，身子也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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