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萱颐躺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盛方颐说了说，其实哪怕她不说，就依照聂成江在上海滩的名气，这件事情也迟早会人尽皆知的。
盛方颐胆子小，被吓得晚上险些睡不着，盛萱颐躺在姐姐身边，望着被窗帘遮住的月色，只觉得毫无睡意，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方才还见过的脸——那位乔探长给她的感觉好熟悉，就仿佛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盛恩颐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回来的，孙用慧也是在第二天一大早闹起来的，盛宣怀和庄夫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盛萱颐和盛方颐下楼的时候，家里气氛凝重，萧夫人和柳夫人甚至都不敢说话。
盛爱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盛萱颐过去坐下，此刻餐桌上早就没了孙用慧的身影，只有盛恩颐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的模样斜斜地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有两道长指甲划出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庄夫人有心想说两句，瞥了盛宣怀一眼，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丢掉手里擦嘴的帕子，家里最有威望的家长终于开口了：“小九，王伯说你的车被划了？”
“是。那天我看了，也许是因为边上停着的车太像了，夜色又深，可能是什么人看错了。”就算是对盛家有怨气，也犯不着划盛萱颐的车，毕竟只要是看过报纸的人都知道，那辆车是杜先生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送她的生日礼物，连她的车都敢划，岂不是成心要打杜先生的脸？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干爹的面子总是要维护的。”盛宣怀眉头也不皱一下，“是什么人划的，找到了吗？”
听出了盛宣怀的言下之意，盛萱颐赶紧道：“爹，我等会儿就去巡捕房报案，新上任的乔探长是白老大举荐的，也算是有些面子情。”都是民国了，哪还能再随便动私刑。这要是惊动了杜先生的人，上海不多添几分血色，都对不起杜先生的赫赫威名。
“白老大的人。”盛宣怀并不像是害怕的模样，但还是松了口，“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你向来比你四哥更懂事，也更让我省心。”
盛恩颐敢怒不敢言，盛萱颐低低头应了一声，饭桌上再没人敢说话。
租界不是法外之地，外国人占据这片地方，靠着法律愚弄世人。乔楚生才安抚住了闹腾的白幼宁，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到阿斗跑进来说：“探长，盛家的人来了。”
听到一个“盛”字，白幼宁的眼睛瞬间冒出了金光：“盛家的人？谁啊谁啊？”对于乔楚生长达十几年的暗恋生涯，她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所以才会更加兴奋。
乔楚生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不怀好意，警告道：“你安分点啊，别出去乱说。”他面上的表情很冷静，但是只有那颗跳得飞快的心才知道他的真实情绪。他既期望是她，又害怕真的是她。
盛萱颐摩挲着杯壁出神，直到乔楚生走近，她才站起身微微一笑：“乔探长。”
“盛小姐。”乔楚生有些局促，“盛小姐来巡捕房，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报案的。”盛萱颐和他对视一眼，“昨天晚上，我的车被人划了，车窗玻璃也被砸坏了。其实修车钱是小事，但这辆车是干爹送我的生日礼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还请乔探长替我找到这个人，麻烦了。”
“盛小姐客气了，职责所在。”早就听过聂府看车人口供的乔楚生当然知道是路垚划错了车，盛萱颐和陈秋生的车有些相似，天又太黑了，路垚本想报复陈秋生，却不想是踢到了铁板。只是盛萱颐还好说，若是草草结案，杜先生那一关必定是过不去的，路垚不死也要脱层皮。
乔楚生沉吟着开口：“盛小姐，划车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这个人现在对我还有用，能不能请盛小姐等待几天，到时候我一定给盛小姐一个交代。”
盛萱颐：“乔探长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我当然也相信你，那我就在家里静候佳音。”
盛萱颐来的快，走的也快，回到审讯室，乔楚生看向路垚：“一个坏消息，现在哪怕我放了你，估计你也是不敢逃的。”
路垚：“什、什么意思啊？”
“知道你划的那辆车，是谁的吗？”乔楚生冷笑一声，在路垚害怕的目光中，无情地宣告了他的‘死刑’，“那辆车，是杜先生送给他的干女儿盛家九小姐的生日礼物。”
所以路垚一旦离开巡捕房，等待他的，不是来自杜先生的教训，就是来自盛家的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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