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翻看相册时无意间翻到您的照片,您的相貌还是那么熟悉,每一个神态和动作再一次在我脑海里显现,那一刻,仿佛还是从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仿佛您还在……
自打13年秋,无论黑夜白昼,学校大门口五天之内总会有一两天停上一辆红色三轮车。
三轮车上载着两位老人,老人紧锁着眉头,脸上挂满了担忧。
每当他们进去再出来后身旁就会领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苦着脸,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极其难受,无论是真是假……
只是知道,小姑娘看到这两位老人后,那痛苦的脸上略过一丝笑容。
从那时开始,我每星期总会请一两次病假,就连大门口的门卫都熟悉我,有些人说我的病是装的,就连姑姑也对我谴责。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身体上的病痛和心态精神上的折磨哪一个痛苦,只是我依稀记得,那辆红色三轮车出现在校门口的次数很多。
或许我满是罪恶,却又压制着罪恶苟且地活着。
三轮车的主人是爷爷,因为我的“淘气”他不止一次对我发过火,到那时奶奶总是护着我。
所以我以往比较喜欢奶奶,学校的作文里描写奶奶的还是多点,但却忽略了爷爷那不善于表达出来的爱。
爷爷虽然发火,但当接到老师的电话后他还是没有犹豫来看我,无论黑夜白昼,无论晴天下雨……
年幼的我似乎不懂什么心疼,被情绪牵动着大脑倍受折磨,或许是因为在学校独来独往的孤独,或许是因为恋家,或许是因为他们所谓的娇生惯养,不懂吃苦……让爷爷骑着三轮车跑了一趟又一趟,但你们不知道的是,每当看到门口的红三轮,除了一点的喜悦,深处还藏着浓浓的罪恶感。
我何尝不懂心疼……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一直觉得我的存在是个错误……
他们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又抛弃我,他们不该将这个祸害留到爷爷奶奶养着。
……
那辆红色三轮车啊,远远望去小小的,里面载的人儿啊,也是小小的,可它代表的家啊,却是大大的……
那辆红色三轮车啊,往返与学校,乡镇,山村,不知多少次了,它很不起眼,走到路上连太阳为它剪的影子都是那么短……
那辆红色三轮车啊,它总是载着爷爷奶奶和我,简简单单的三口人啊,却有着和他们不一样的信念……
它在等着那个人,他们在等着那个人,整个家在等着那个人。
它不是一辆三轮车,它是一个家,是一个希望,一个寄托,一个在远去还未回来的孩子们最后的挂念。
……
血红的圆月挂在夜空,了无人烟的街道将三轮车的影子拉的很长,爷爷穿着大衣在前面开着,奶奶将我裹进怀里紧紧抱着,寒风无情地打在他们的脸上,硬是让枯黄的脸刺上几分红色。
三轮车前面那昏暗的车灯,成为了那条路上唯一的火光,也成为了这一家三口唯一的指路灯。
圆月就这样挂在夜空,静静地看着那辆红色三轮车缓缓驶进乡野小路,它将三轮车的影子拉长,让它显得硕大,成为那一片漆黑中独有的光景。
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夜空中的月亮竟是红色,和三轮车一样……
那次的三轮车不再是为街道点缀一丝色彩的晕点,而是整条街的主角,那时的它最大,大到可以与圆月媲美,那时的它不再孤独,就算行驶在黑夜里也不害怕,因为它那小小的灯光早就照亮了整条大道……
后来啊,那辆红色三轮车不仅出现在实验小学,又出现在了镇里学校。
只是次数越来越少了。
不是偷了懒,而是三轮车行动不便了……
再后来,那条街道几户不见那辆三轮车的身影了。
放学后的姑娘没看到三轮车依旧失落,撇着嘴坐在别人家的电动车或者公交车上,她有时回不了那个家,去了姑姑那里的她泪流满面。
不是她不喜欢姑姑,是因为她想见爷爷奶奶。
中间隔了一段时间三轮车很少出门,一来是因为走不动了,二来是因为上学的姑娘学业受了挫……
最后啊,三轮车停在院子里无人待骑……
谁能料到啊……
从去年11月起,那辆三轮车将永远不能再以载那祖孙三人的名义出场街道了。
是永远,永永远远……
街上的红色三轮车多多少少还会出现,但那个曾载着爷爷奶奶和一个小姑娘的三轮车,这辈子都不会以那种方式再见了。
但那不是三轮车老了……
我坐在副驾驶捧着爷爷的相片在那条路上,那是爷爷最常走的路……
“这是您最常走的路,我们今天带着您一起走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