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雨,笼子是镂空的,柒休觐全身都被大雨砸湿了,冷得瑟瑟发抖,那些动物也是湿淋淋的窝在角落。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停了,柒休觐把脚往外伸了伸,捶了捶僵硬的腿,尽管浑身难受,地上又都是各种动物的屎尿和雨水混合物,可还是耐不住困意,蜷缩成一团睡去了。只是睡不安稳,一夜昏昏沉沉,不断转醒。
“睡得还挺香的。”六子朝她扔了颗石子,柒休觐猛地清醒过来,提防的看着他。随后觉得身体不舒服,低头查看了一下,身上粘的都是黑乎乎的泥和屎,手掌也被泡的发皱肿胀起来了。
“噫,真是臭死了。”他嫌弃的捏了捏鼻子,柒休觐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惶恐胆怯的看着他,他眯着眼打量着她的神色,蓦地出声笑了笑,“看上去怪可怜的。”
“喂,既然你是做这个的,那不介意也陪我玩玩吧?”他敲了敲笼子,意味明确的说道,果然柒休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抱紧了双膝。
“只要你答应,我就放你出来。”
柒休觐沙哑着嗓子骂道:“无耻!”
“你不同意,我就一直关着你,吃喝拉撒都在里头。哦对,从昨天到现在,你还没撒过尿吧?想撒尿吗?就撒在这儿吧。”
柒休觐攒了很久的便意,此时听他说这么一句,更感觉难以忍受,小腹巨胀无比,她的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你这个败类!”
“你也是一个市井小民出身,何必要装大家闺秀的淑女姿态呢?快啊,快给我看看。”
柒休觐抓了地上一把黑乎乎的东西就朝他砸了过去,正中脑门。六子将脸上的臭东西抹掉,阴沉着一张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厉害。”
门打开了,柒休觐想往外跑,可是腿脚长时间伸展不开,有点不听使唤,刚踉跄着跑了两步,就被抓到了。随后整个人都被按进了旁边的给鸡添水的水缸里,水进了她的鼻腔,进了她的耳朵,进了她的嘴里,她被呛水的辛辣感刺激的疯狂的挣扎,脖子却始终不能动弹:“乱动什么?给你洗干净还不乐意?”
六子一把摸上了她的大腿,柒休觐使出全身力气反抗,眼泪和口水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绝望的嘶吼道:“哥——!”
六子色眯眯地应承道:“诶,哥哥在这儿,不怕,哥哥好好疼你。”
柒休觐推开他毫无方向的乱跑,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自己的裤脚绊倒,趴在了地上咳水。六子的手钻到衣服里摸着她光滑的皮肤,满脸笑意:“不怕,一会儿就舒服了。”柒休觐双手拼命打着他,却被他一只手攥住了扭到了身后。
“哥——!哥——!欧阳谦——!”柒休觐喊到嗓子都哑了,六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哎哟,你这声儿都哑成这样了,快别说话了。”
隐卫收到衙门的消息,找她找到了此处,见到这幅景象,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掷出,砸到了六子的脑袋上,六子脱衣服的动作一窒,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柒休觐慌忙推开他,边咳嗽边坐了起来,看他好像晕倒了,往四周看了看,却没看到人。
隐卫从暗处出来,搀扶着柒休觐:“姑娘,姑娘,属下是隐卫,是主上派来找您的!”
此时隐卫身着便衣,柒休觐谁也不敢相信,猛地推开他,惊惶的离开:“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隐卫看到她已经失去了理智,拎着这个六子,立刻去找景鸿禀报。
走到熟悉的街道上,捡起自己的包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欧阳谦房子的方向走。路上看到人都很警惕的打量,因为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鸡粪臭味,浑身脏兮兮的。路人纷纷侧目,不消一会儿就有人认出她来,上前跟她搭话,搭了两句话,就围上来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们关心着柒休觐的现状,问她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有的话是试探,有的话是关心,有的话是嘲讽。柒休觐被一个又一个问题砸的晕头转向,她说了句‘无可奉告’,那些看她笑话的人就开始言语攻击她了。维护柒休觐的就跟那些人吵,吵得越来越凶,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她的耳朵里是嗡隆隆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围堵的菜市口。
“一个女人,脑子里总想着这种事,真是不知说你开放好,还是淫荡好。”
柒休觐的尊严一次次被众人踩在脚下,明明做了一万件好事,却偏偏被人抓住最耻辱的过错,接二连三的打击。现在她神情恍惚,心如死灰,已经没有理智了。
她已经斜着眼睛瞥着那个中年男人:“男人三妻四妾,世人最多调侃一句风流,换成女人有需求,你们便说淫荡,可真是双重标准啊。”她逼上前几步,“你们男人就天生应该高人一等吗?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追求享受?呵,我们被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就是给男人生孩子的?除了为你们绵延后嗣,我们不配拥有等同的享受?那凭什么你们可以呢?可以容你们没有男德,四处发情撒尿,女人碍不着别人,关上门拉上窗,你们都还要批判淫荡?你们这一幅幅的嘴脸,真是让人无比恶心。”
“我恶心?我觉得你更让人恶心,女人本就以妇德为上,你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我看你真是一点女人家的矜持和涵养都没有,在营里的这几年,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此时竟也有妇女出来帮腔:“就是,人家说得对啊,我们女人不就是给男人生孩子的吗?不然男人干什么要娶妻?不就是为了后代香火吗?怎么会有人只顾自己,不顾夫君和后嗣的……”
柒休觐又一个眼神斜睨过去:“你顾你的,我且顾我的,我没办法啊,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我只有自己,请问我碍着谁了吗?你们一个一个的那么义正辞严,我碍着你们谁了?我哪怕再不正常,我碍着你们谁了?我管你们关上门在被窝里的事了吗?你们每天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大汗淋漓都觉得是应该的,我自己一个人不碍着谁,你们为何都要如此苦苦相逼!”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啊,你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啊!哪怕没读过两天书的女人也比你说话像样,你们倒是也听听,这像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的话吗?”
那妇女竟生生被气哭了,双手一拍,脚一跺,就开始哭天喊地。
“老身活了快六十年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跟我说话,太不像话了,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在我们元国军营里待好几年,怎么待得下去的?元国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嘴巴怎么就这么臭啊,你们都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元国的将军!我呸,没羞没臊的东西!好在不是出在我家里,不然她活不了那么大!”
柒休觐低声笑了:“你没在床上享受的话,那你气恼什么?”
又站出来了一位妇女:“你这说话也太难听了,哪有女人只想着自己享受的?就算你关上了门,那你做的也是腌臜行径,如果你一心只为夫君着想,定会想方设法为男人绵延子嗣为重,可惜你这么重视自己是否享受,想必也没有男人肯要你这样的。还有你说那话也忒难听,我们那哪叫什么颠鸾倒凤?我们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家男人的需要,这样才算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而不是像你,不为夫君着想,倒只一心自己贪图享受。”
柒休觐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仿佛被‘道德伦理’四个字给异化了,男人什么都是好的,女人什么都是错的,男人的尿她们喝着都是甜的,女人生下来就是为男人服务的,女人一旦打击起女人来,比男人还要恶毒。
“既然你们说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和满足男人的需求的,不如以后都到外面来吧。你们办事,让大家伙都窥视着,女人但凡露出一点享受的表情,都应该浸猪笼,凌迟处死,你们愿意吗?倘若你们愿意,我没有怨言,我们一起死嘛,反正我早就活够了,你们活够了吗?你们不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才活着的吗?如果已经生了孩子,男人却出去寻花问柳,不愿意再碰你这糟心没胃口的身子,也该浸猪笼淹死,你的用处已经用完了呀,活着让你白白浪费粮食吗?呵呵呵呵,你们既然甘愿低入尘埃里,那就做出低入尘埃的事吧,可别整那出,对别人要求苛刻,对自己要求宽松的事来。你,你,还有你,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你们敢吗?你们只要说一个字,我也敢,我奉陪到底。”
她们看着柒休觐状若癫狂的样子,自知是做不到的,男女办事怎么可能只有男人能爽到?谁敢跟她打这个赌?纷纷噤声了,互相面面相觑。
女人不敢说话了,男人又都冒头了:“无耻娼妇,你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还挺骄傲挺自豪的。”
维护柒休觐的人勃然大怒:“你们说够了没有!柒将军的私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她是我们元国的有功之臣,你们这些受人保护的小人,却还要如此恶意重伤!柒将军是因为要救治母亲,才不得不低头去谦王殿下帮忙,并非寂寞难耐,刻意去引诱!而你们,你们这些堂而皇之的正义之士,私底下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端!”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一时推搡起来,柒休觐被人围在里面,又被撞了好几下,听着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忿忿的流下眼泪,崩溃的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就说,你这是去找谁?王爷吗?你不配他,清芙蓉的妓女也比你干净,你去死吧!”
柒休觐忍无可忍地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你去死吧——!”
那人不可置信的用舌头顶了顶脸侧,待到反应过来,一掌就把柒休觐推得坐到了地上:“你他娘的敢打我!你还以为自己是荣耀的将军?你现在连一介草民都不如!他娘的当婊子还立牌坊!”
柒休觐仰坐在地上,她身上的伤很重,这一下差点疼晕过去。待反应过来了,看到路人腰间别了一把匕首,脑袋一热,起身拔了出来,双手握着匕首对着他们,双目含泪,牙齿不断打着哆嗦:“我要,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