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露出一点期待,对自己的定位也发生了一点偏移,他就会用现实告诉她,别自作多情。他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都很怪异,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搂着温柔似水的小女孩,让她在旁边看着,眼底全是淡漠和疏离。他说她不配,说她长得丑,说她身体全是旧伤疤,看着碍眼,摸着更是膈应,说她不如跟过他的任何一个人,他帮她花了很大的代价和金钱,但她却给不了他一点对应的回报。
柒休觐刚开始对于他跟别人亲近显得很介怀,总是掉脸子,作出一副隐忍愤怒的样子,欧阳谦不高兴。后来她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主动帮他找人联络感情,在他身边有别人的时候,主动退下,他还是不高兴。阴沉着脸色,不许她走,就让她在一边看着。
确实,他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和银子帮自己,若论同等的回报,她做这些侍奉洒扫,完全是侍女干的活儿,真论起价值来,值二两银子吗?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她连骨头带肉卖了也不值二百两银子,在这个未来一国之君的手底下过活,她掂量着自己给他的回报,也觉得自己一钱不值。
回报……回报……柒休觐仔细琢磨了他话里的回报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代表着上床,那她也是想不通的。他知道自己长得丑,知道自己全身都是别人烙印的痕迹,也看到过自己底下残留的伤疤。那他也应该知道,就算她同意了,那感受也还是一样不如他身边的任何一个,有什么区别?只是占有了肉体,能让他产生什么快感?几年前她的身体遭受过那样剧烈的打击,根本不可能像别的小女孩一样,能让人觉得舒服。
更何况,他知道很多人碰过她,如果真要上床,他心里不会觉得恶心吗?还是说,男人真的对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是个人就行?
柒休觐的思绪越飘越远,待神智回笼,欧阳谦已经流下了眼泪,柒休觐被他的神态弄得手足无措:“你……”
“你就算,想看我惊喜的丑态,也不必开这种玩笑,以后,请不要再说了。”说罢转身想回自己的小房间,欧阳谦扳过她的肩膀,不让她走,“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不要再说!你又要走!你又要逃避我!”
柒休觐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也没力气反抗,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你不要再闹了!你都这么大了,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吗?我是柒休觐,不是你的那个心上人,我是一介草民,不是她那样的大家闺秀,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醒一醒吧。你有妻子!虽然还没过门,但是也快要过门了!你不能这样不尊重人家!我不知道你们一起经历了什么,她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只是,你还年轻,你还有几十年要过,逝者已逝,王妃那么好,你干嘛不好好对人家呢?你要是心里有人,一定要为人守节,我也敬你是条好汉。只是你一边怀念爱人,一边不断找替身,跟数不清的人厮混,那你就别标榜什么真爱,你的真爱在地底下都要气得吐血了,恨不得还阳来掐死你。没有人会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自以为的深情不是深情,你这样也算是背叛了她,实非君子所为。”
柒休觐虽然被他牢牢桎梏着,却还是尽量瞪视着他:“你说把我当……老婆,我知道,你不是对我说的,你是对她说的,可是恕我冒昧说一句,你心里有人,就不该跟人联姻。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的对待,你心里藏着爱人,还要跟另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成亲,这让齐小姐听到了,心里得是什么滋味!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凭什么成为联姻的牺牲品?人家不值得美好的感情吗?要陪着你这个心里有别人的人来维持表面姻缘?你对人家实在点儿吧!我也,不想听到这种不可理喻的话!我从心到肺都是柒休觐,我的心不是另一个人的,你跟我说,她也听不到,请你成熟一点吧,不要再做这种不知所谓的事了。你若想对她说,尽管对着她的灵位去说,不要再透过我这个外人来对她诉说深情了。”
欧阳谦又一次被自己当初做的事搅得心痛如绞:“什么另一个心上人,我没有第二个心上人,我唯一的心上人,就是你,不是别人,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肯忘掉我说过的谎话?我当时是为了气你才那么说的,一件件事横亘在我们之间,你不跟我解释清楚,你又跟薛昂拉拉扯扯的,让他看你的裸体!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小七,为什么我说谎话骗你,做事气你,你全都当真,可是我对你真心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相信?你是不是只选择相信我对你不好的事?而我对你一切的照顾和好意,你全都要抗拒在外?”
欧阳谦又来这套说辞了,柒休觐实在没力气跟他纠缠,奋起反抗,却始终不得其法,她不明白欧阳谦为什么老是这样耍着她玩儿。她看到欧阳谦为了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心头是有些触动,可每当她想要往前一步的时候,欧阳谦又会把她打回原形。难道上位者都喜欢这样拨弄别人的心智,从而获得快感?柒休觐不想跟他来回掰扯这些深情到底是给谁的,她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谦王殿下,你……”柒休觐艰难的呼吸着,“你若把我当替身,就彻彻底底让我做另一个人的影子,别叫着我的名字说这些话。你的真心若是给我的,我不配!我配不上你的一根小指头!你问我把你当什么,如果问的是柒休觐,不是另一个人,那我可以回答你,我把你当主子,把我自己当成是你的一条狗,你的佣人,你的奴才!你见过把一条狗当老婆的人吗?!”
欧阳谦被她的话激的脸颊通红,箍着她的脖子就要吻她,柒休觐拼尽全力的反抗,最后却又脱力,放弃了抵抗。
柒休觐挣脱不开,难耐的喘着气,溢出了很重的鼻音:“你,谦王殿下,别再拿我打趣了,好吗?我腿上的骨头还没长好,每天这样来回走动都很痛,侍奉了殿下安寝,我想早点休息,可以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闹了,我真的很累……”
欧阳谦看到她疲惫的面容,心里想要跟她一别到底的心思也消失了,松了扳着她肩膀的手:“你的伤还没好,每天走路太伤身了,我在陇安的话,就我接送你,我不在的话,就让小月接送你。”
柒休觐摸着刚刚被他扳着的地方,疼得火烧火燎:“不用。”
“我说了,我送你!”欧阳谦的语气不容拒绝,柒休觐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去了。
翌日柒休觐醒来的时候,欧阳谦已经练完功在看书了,看到她醒了,他放下书看着她。柒休觐早上心情都不会好,去洗漱完,也没吃早饭,就去营里了。
欧阳谦要送她到营门口,可她还是坚持要在离营二里路的地方下马车,她腿上都还绑着绷带,欧阳谦不理她,还是往前走,柒休觐差点就要掀开轿帘跳下去了,欧阳谦气急败坏的将她推进去,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跟她吵了起来:“让人知道我们认识,就让你觉得这么丢人?”
柒休觐抓着衣襟往后撤着身体:“不是,我是怕别人看到了,误会。”
“误会什么?我们不就是在一起?有什么好误会的!”
柒休觐在心里有点悲凉,在一起?这算什么在一起?他们这样,不叫在一起。
“我怕别人误会,对您名声不好。”柒休觐低着头小声道。
“我在外行走,身边带了不知多少人,怎么没见有人误会我和别人有什么?”欧阳谦出口讽刺。
回来之后,柒休觐愿意在没人的地方与他亲近,但在外,却宁愿装作不认识。他没有想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众,但她避着自己装作不认识,每次都让他感到很难过。
“您别的姑娘能带的出去,我长得丑,怕给殿下丢份。”
欧阳谦当场气得拦了辆马车,让人把她送到军营,他自己扬长而去。
事后欧阳谦安排江池月接送她,但谁都知道江池月是欧阳谦的人,柒休觐还是拒绝了:“小月,真不用来接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太麻烦你们,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江池月退而求其次,又安排了手下接送她,柒休觐觉得太麻烦别人,还是婉拒了:“不用,我什么都不要,你别对我这么照顾,万一被殿下知道了,对你也不好。我没什么大碍了,殿下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
那手下去了几趟,发现柒休觐经常很晚才出营,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明明已经累得脸色发青,还是不肯坐马车,他们也就不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