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闭上眼睛乖巧睡觉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元臻摆湿了毛巾给他把脸上脖上的血渍擦拭干净,两张脸肿成了馒头一样又青又紫。白鸢红着眼睛端了一碗药过来,看到他两颊高肿还有些吃惊,元臻示意她们把药喂下去,没想到欧阳谦牙齿紧闭,怎么喂都喂不下去。白鸢急的回头看元臻,带着哭腔:“老爷,少爷牙齿紧闭,喂不下去……”
元臻皱眉,接过药碗,捏着他的嘴唇让他张开嘴,把药倒进去,又全部顺着下巴流出来,一点也没下肚。白鸢对视一眼,忍不住掩嘴哭出来。元臻将碗放下,拿过毛巾给他把流出的擦拭掉,把他的头仰躺着喂下去,欧阳谦似乎呛到了,咳嗽着歪头全部吐了出来,双目依然紧闭。看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在跟我消极抵抗了!元臻将碗递给白鸢:“去把药罐拿过来。”
“是……”白鸢就出去拿药罐了。
元臻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恨恨的骂道:“小畜生,我让你再跟我倔!我真恨不得亲手掐死你!”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没有知觉的傀儡娃娃。
白鸢端来药罐,尝试喂了两次还是一口都喂不进去,元臻烦躁的将碗摔在地上,走来走去,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萧闻风风火火的进了誉王府,大大咧咧的叫嚷道:“简誉,什么事儿叫我这么急?”定睛一看才发现床上脸色惨白的欧阳谦,惊讶的一路小跑过去,到床边坐下,看了看他,“什么情况,你又打他了?”见到欧阳谦身上伤口的时候,萧闻还倒吸一口气,脸色也凝重起来。
“谦儿受了很重的伤,都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还没醒,你快看看怎么能救他。”元臻让开到一边,脸上露出很多焦灼之色。
萧闻掀开他的衣服搭眼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回头骂道:“谦儿是你的仇人吗你这样往死里打他?以前你最多不就是抽几下屁股,怎么越老心越黑了?给他用刑?”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看怎么能救他,其余的以后再说。”
“他危险到只剩半口气了,你还让他在被窝里捂着!是要让他心火越来越旺么?赶紧把他抱到你千年玄冰床上躺着去,封住他各大穴道,防止真气流失!另外,想要他尽快恢复,荨草蔻丹也是少不了的……”萧闻思考着说着看了看元臻的脸色,“荨草蔻丹可只有段国你死对头那里有,你想好了么?”
段国
元臻黑衣蒙面,身形敏捷,几个空翻直接进入大殿,因为他年少时来过段国皇宫几次,所以还算轻车熟路。悄无声息的进到段毅的房间,进去搜了起来,可是搜了很久还没搜到,元臻开始冷静下来想他到底把荨草蔻丹放在哪儿了。
想了一刻之后走到一幅书画前,掀起来果然有个门暗,拧开一个摆饰品,门打开了,元臻谨慎的往前走着,穿过一个狭窄的隧道,看到一处光从一个小门的门缝里散发出来,打开了那扇小门,一个华丽的锦盒呈现在元臻面前。元臻心下一松,伸手去拿,锦盒离开的一瞬间,十几只箭从不同方向向他射了过来,元臻拿过锦盒急忙躲闪,飞快的向外跑去。途中不想却触碰了什么机关,一声震天响的钟声从楼顶传来,元臻意识到不好,出了门估计就会被围攻了。
果然门外已有百十余人在等着他,他脚还没站稳一支支飞箭就飞速而来,元臻身形几转躲过百余支毒箭。就在脚刚刚落地的时候,一支毒箭插进元臻的肩头,同时另一支毒箭从元臻的脸前射过去,围巾已然散开,再回过头,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迹。而段毅拿弓箭的手还没有收回,两方就这样僵持着。
段毅眼睛微微眯起来,阴狠着脸色道:“元臻!你好大的胆子,敢孤身一人闯我段国皇宫,只怕你有命进没命回。”
“哦?你就那么有自信,你手下的这些废物蛋子能拦得住我?”元臻微微挑起嘴角笑道。
段毅恨他恨的咬牙切齿,扬声道:“都退下——!”语罢自己飞身上前与元臻打了起来,元臻将荨草蔻丹往天上一扔,拼尽全力跟段毅打,越打元臻肩胛上涌出的黑血越多,额上已经沁出一层层冷汗。
方草蔻丹快要跌落下来,两人同时伸手去拿,却被段毅抢先一步,一个空翻离元臻一丈多远,得意的蔑视着他:“元臻,你中了朕的毒箭,再不解毒就要毒发身亡了!这毒性厉害的很,你认为你还能撑多久?”
元臻眼神一凛,在地上翻了个滚夺过方草蔻丹,几个起落没了影。
段毅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向手中确实已经空空如也,气恼道:“追!”
“是!”
元臻捂着肩胛不稳不当的跑着,这毒药着实厉害,他感觉伤口处已经腐烂了大片。后面追兵一片,元臻飞身藏匿在树上,追兵追到树下时,左右看了看:“没有,去那边……”待他们走远后,元臻体力不支从树上掉了下来,趴在落叶上。
元臻撕下自己的衣衫将伤处勒的死死的,以防毒血入侵心脉,冷汗大颗大颗的滑下脸庞,咬着牙快马加鞭的赶回元国。
元臻走后,萧闻查看了下欧阳谦身上的伤,简直瞠目惊舌,全身上下一点儿好地方都没了,腿上和胳膊上都被剜去了皮肉,赤裸裸的嫩肉和绷带粘在一起。大腿上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周遭的肉全都烂了,散发着阵阵恶臭。脚底板上被烙铁烫的骨头都在外面露着,大片烫的焦黑的肌肤已经捂得溃脓了。腹部一圈儿被勒满了金丝绳,又细又硬的绳子条条都嵌入到肉里,一条条淤肿的血痕看起来格外吓人,大多绳子都跟身体长在一起了,还有一些扭扭巴巴用粗针缝合的皮肉,使得这些金丝线牢牢禁锢在他体内。肩膀上两个血洞,因为疼痛而剧烈挣扎的大了许多,后背的脊柱上钉满了钢钉,穿透了皮肉和骨头。这还都只是一些比较严重的伤,更别提别的小伤口更是数不胜数。
萧闻看到这儿自然是不信欧阳谦是被元臻所伤的,心里猜想着大抵是元臻的什么仇家盯上了他,只等他回来了问个清楚。
待到回了宫,萧闻看到他这幅样子,嘴里想问的话也就咽了下去,惊道:“怎么会这样?你受伤了?”
元臻眼神涣散,伸出满是泥土的手将锦盒递给他:“去给谦儿疗伤,快去!”元臻不知道自己脸上伤口已经扩散溃脓,半张脸都是毒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萧闻断然道:“救你更要紧,你伤口有毒,不马上治疗,你小命死翘翘!我给他输了真气,还有冰床护体,暂时还死不了!”
元臻瘫坐到地上,捂住肩膀,虚弱的快支撑不住了,萧闻拉他起来坐到凳子上,掀开衣服,伤口已经腐烂了一大块,毒血粘连在衣服上,萧闻撕下来的时候,元臻疼的嘶嘶抽气。
萧闻给他剜去了坏肉,元臻咬紧了牙齿没有吭出声,只是疼的浑身发抖。上了解药包扎好,萧闻皱着眉头道:“你的武功不是远远高过段毅吗?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先前为了给谦儿护住真气,我已经耗费了大半内力,一直都没恢复,这次能从段国回来,实属侥幸。”元臻嘴唇煞白,眼珠呈现出疲惫的灰色。
“那你为什么不派人去偷呢?非得亲自去,劝你还不听。”
“年轻时候我们去过几次,总归是记得路,这样会快一些。”
萧闻点了点头:“既然荨草蔻丹有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给谦儿疗伤。”
荨草蔻丹和玄冰床,一个救命,一个保命。
玄冰床冒着丝丝的寒气,萧闻打量了欧阳谦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将他身上封住几个穴位的银针拔下来,捣碎了荨草蔻丹喂给他吃下去,然后扶他起来,扬手给他输送内力。
萧闻累极了坐在一旁的石桌上,轻松的笑道:“这价值连城的仙丹就是管用,这才刚刚给他喂下肚,气色就好了大半了!”
元臻松了一口气。
萧闻看了欧阳谦一眼,无奈的摇头:“简誉,不是我说你,他是你儿子,你也不看好他?你是不是结什么了不得的仇家了,逮着你儿子就不肯放过了,得有多大仇啊这样往死里打人?这一身的伤我都不忍心看了,太惨了。”
“他打碎了我和阿循的定情信物,理应受到惩罚。”元臻没有隐瞒,冷着脸看着床上的欧阳谦,“我打伤他是为了惩罚他,我救他是因为我养他那么大,他还没有回报我。”
萧闻惊讶的合不拢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欧阳谦这一身的伤是他伤的,就算当年他的父母被多国国君万箭穿心,也没见他对哪个仇人这般残忍的对待,欧阳谦向来乖巧懂事,又对他唯命是从,天大的过失也不能把他伤到这种地步吧?
萧闻反应了半个时辰才把嘴巴合上,因为知道卫循是他心里的底线,谁都碰不得,萧闻也没有去触碰,只是有些不忍心的挑着眉:“不是我说,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这罚的是不是太重了些?孩子那满身的伤,就算下地狱也不见得会惨成这样,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他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他剁碎了扔海里喂鱼!”元臻死命的盯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欧阳谦,萧闻沉默良久,叹息的摇了摇头,“我这人最不爱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多插嘴了,是死是活是好是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给他熬了草药,让他躺在浴桶里几个时辰,把身上的寒气驱出来,然后躺在床上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