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陈年格外沉默,因为张随野抓住她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张随野几乎是把她拽上车的,开着车带她回了她家的老宅。
这几年变化很大,陈年是直到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是她以前的家的。
周围依旧郁郁葱葱,养在门前的梧桐树依然枝繁叶茂,只不过屋子里不再灯火通明,也不再有她的欢声笑语,这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场滑稽的大梦而已。
陈年装作不懂,缩在驾驶座上当鹌鹑。
张随野掐着她的手腕问她:“你怎么敢,十年都不回来看看?”
陈年突然笑了,直勾勾地看着他,她想问问他,让她回来看什么?回来看这个残破不堪的家,看自己一事无成流落凡尘的破败?还是看自己,一腔孤勇被现实磨平的无奈?你让她看什么?看这个,走下象牙塔后才发现的现实世界吗?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阖了阖眼,告诉他:“不重要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
张随野有一瞬间,觉得陈年像是残破的蝴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有一种残破的美。
张随野不想这只蝴蝶飞走,所以他挡上了她的眼睛,亲了上去。
后来的日子里,陈年和张随野保持着一种很畸形的关系。陈年不要名分,张随野也没给什么回应,但是他们会睡在一张床,抽同一只烟,吃同一碗饭。
不过陈年从来不留宿,就算再难受,也及时抽身,做完就走。
那段日子,陈年现在想想,就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大梦。
在工作即将做完的时候,张随野带她去了一次巴黎。
“为什么带我来这?”
陈年想不通,世界上这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是巴黎,浪漫,热情混在一起的巴黎。
张随野避而不答,只是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陈年没回答,只是盯着广场前面翩翩飞过的信鸽,看着巴黎落日的黄昏,再转过头,看看面前的男人。
张随野随便穿的衣服是某品牌定制的冲锋衣,她穿的是几十块钱淘宝的打折货。
陈年想起来,不管是到鸡鸣寺上香,还是到北海道看雪,还是这一次次吃饭看电影,张随野都没让她掏过一分钱。
爱真的能超越阶级吗?
爱真的能跨越现实吗?
陈年不知道,但是陈年觉得不能。
所以张随野郑重其事地问她,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陈年红着眼睛吻了上去。
她说。
“张随野,我们就到这吧。”
巴黎广场前的信鸽,身后就是一片教堂,张随野计划的是陈年会笑着同意,他们直接去教堂,在神父面前起誓会一生一世。
张随野选在巴黎,是因为十七岁的小公主告诉他,她大抵是最喜欢喜欢巴黎的月亮,千千万万个外国名地,她最喜欢是巴黎圣母院。
可是巴黎圣母院因一炬烈焰而废弃心血,陈年的爱也在时间里动摇。
“张随野,我们就到这吧。”
“为什么?”
张随野不知道是不是巴黎的风太大,不然他怎么一下就红了眼睛,不然他怎么恨不得求她别这么说。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陈年合着风声说:“你爱的究竟是十七岁那个赤诚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我不想每天都纠结这个问题。”
“张随野,我父亲有污点。”陈年叹了口气,这时候好像她才是年长的那个:“你家里也不会同意你的仕途就这么拜拜断送了吧。”
“我们没有结局了。”
十七岁的陈年不用顾虑那么多,她只要爱,只要被爱。
二十七岁的陈年要考虑的更多,她想跟别人有个结局,不管那个人是谁,总归不该是张随野。
那年丢下的手链,那年圣诞节的风声,那年她养的猫。
如果回到过去,陈年想,那她还是会爱一次张随野,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换他一个拥抱。
这一年的巴黎,多了一对伤心的人。
“张随野,我祝你青云直上,永远少年,永远一骑当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