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后来实际上我也经常受邀或不请自来地去张泽禹家蹭饭,我会先和叔叔下棋再陪阿姨买菜,有时候还会听张泽禹讲两道题,抽背几篇文章。总之,我很喜欢这一家人,我愿意和他们呆在一起。
日子过得飞快,我和张泽禹还有章鱼和小胖,就这么打打闹闹,没心没肺地一起玩到高二。我们学校采取的是“S”型分班制,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班里有好的有中等的也有差的学生。所以中途的几次拆班和分文理科都没能把我们打散,缘份使然,也依旧是前后桌。
又是一年盛夏。
学校最近组织了艺术节,听说今年的办得还挺隆重,市里省里的领导都会来,所以节目一定要优,一定要红,一定要美,三选一。各班同学都在火热报名中,因为练习生的身份,我自然是被先行告知并邀请了的。
但其实我不是很想参加,加上最近公司那边有点忙,我也没什么时间排练,但对面的人是校长,我也不好拒绝,就推托和公司商量再给答复。
询问了公司,公司说尊重我的意愿,但是去一趟也好,如果我去的话会尽量给我协调训练和外务时间。
我此时正坐在位置上思考和权衡这两位爷的话,前面两个人不知道在叽叽咕咕什么,而张泽禹还是认真在看辅导书。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拒绝校长,理由就说公司不支持,反正公司也是秉持尊重我的意愿,我去了还得在学校排练,作业那么多累得要死,关键是张泽禹他们又不去,自己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我拿出作业刚准备解题,就察觉到前方两束炽热的目光,头也没抬我就知道他两这样一定没什么好事,
“有屁就放。”
“黑嘿嘿,是这样的极哥,我们想邀请你…”
“不去,没兴趣,别打扰我。”
“乐队主唱诶!”小胖提高了音量,见我没答话,以为我犹豫了,章鱼马上乘胜追击,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我抬起头眯着眼朝他们笑,他们以为我真的心动了,看样子更来劲,我马上收敛笑意,
“滚。”
两人不甘心地望向在一旁吃瓜的张泽禹,张泽禹想了想,犹豫了一下,一副认栽的表情。
“你就去吧。”我没想到他会帮他两说服我,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说:“我陪你一起。”
我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他好像明白了我什么意思,凑近问章鱼和小胖:“你们还缺不缺吉他手?”
我们三个人同时惊讶了,谁知道张泽禹还会弹吉他!还是小胖先反应过来,作痛哭流泪状:“要要要!我们差的就是吉他手和主唱!禹哥你就是我的神!我太爱你了!”
“章鱼,呜呜呜呜,咱两的乐队梦!”
“齐了齐了,四人天团打造乐队奇迹!”
“……”
两个人过于夸张的演技让我和张泽禹都看不下去了,张泽禹忽略他们,歪着头问我:“去不去?”
我是准备欲情故纵一下,表示我不是很想去但是因为兄弟情去了的意思,好让他们感动感动的。
所以脑海里此时飞过许多义气十足的热血沸腾的词句,“我……”
但我的这点小心思似乎被张泽禹识破了,他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啧,一句痛快话,去不去?”
“去!去,我去,必须去啊。”
“得嘞。”
张泽禹满意地看着我,又回过头看到浮想联翩的两个人,一手把他们推回去写作业。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我主唱,张泽禹吉他手,章鱼架子鼓,李航弹钢琴,乐队就这么仓促又顺其自然地建立起来。
排练场地被特批设在教学楼的天台,因为其他地方都会打扰到学生,而且会露歌。
乐队名字叫“急着乘航”,取自我们四个人的名字谐音“极泽程航”,是张泽禹的想法,当时我们想了好几个名字,都被张泽禹pass掉了。比如我想的高富帅,章鱼想的kua,出世!小胖想的凤椒鸡爪等等。他当时还骂我们low来着,我们三个都很不服气。但是他想的这个确实比较有意义点,但我还是觉得我那个也不错。
排练进行得还比较顺利,热火朝天的,但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磨合过,难免些个人会太突出自己的个性,所以还在努力地磨合。但张泽禹是个很好的总导练,总能及时明显地点到我们和乐队的问题。
虽然公司已经给我尽量在减少练习量了,但这几天几头跑,还要上课写作业,训练排练,体能化常态,几天下来,是真的有点吃不消。
但我不后悔,我们四个人,别的都不多,就是够青春够热血,少年们总是下意识去比拼的,我们每次看到彼此的热血劲,就谁也不愿输谁,即使很累又都打起精神来,所以排练效率还算高,乐队状态也很饱满。
他们三个私下也经常鼓励我,尤其是张泽禹,但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张泽禹对我开心地笑我就莫名地也跟着开心,整个人也能放轻松很多。
因为排练问题,我们常常吃不到食堂的饭,于是四个人就轮流买饭,因为这个,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公司平时严格把控的食品。
四个人打打闹闹,热血集结,鼓励拼凑,比以前更开心。乐队的状态也越来越好,磨合期也即将过去,我们越来越默契。
05
今天飘了点小雨,担心雨下大来不及躲会淋湿设备,加之我们好久没有休息了,就决定都放一天假,回去好好休息,我从学校回到公司训练完后,工作人员将我拉到办公室,我以为是这几天状态不太好要被训了。
没想到,是因为和我同为练习生的左航,工作人员要我和左航最近避点嫌,别走得那么近,我不明就里,但因为实在是有点累,满口答应下来就回了公寓。
简单冲了个澡后又看了两道题便爬上床准备睡觉,在床上又突然想到工作人员说的话,还是有点疑惑。左航是我在公司玩得比较来的朋友,虽然关系比不上张泽禹章鱼和小胖,但好歹也是个比较投心的,为什么要我们两不要走太近?
深入一想,我就猜是微博上又发生什么了,于是打开手机,第一次登了工作人员管理的实际名下为我的微博,一进去就注意到有很多粉丝留言,我随便点进几条去看,才慢慢发现还有一种叫CP粉的粉丝群体。
我好奇地点开他们的兴趣超话,看了几个我和左航向的剪辑视频后我都吓了一跳,这说的跟真的一样,怪不得公司要求我们两不要走太近,走太近别人确实会多想。
我退出微博,犹豫几下,还是打开百度搜索引擎,慢慢敲下我刚才在微博看到的一个字眼“同性恋”,5G网就是快,马上就弹出来这个话题,下面有很多评论,我出于好奇心点进去。
【同性恋,真恶心。】
【楼上怎么说话的,你可以不理解但请你尊重好吗?TA们都是彼此的光!】
【问问:同性恋就是喜欢同性别的人吗?】
【也不完全是,同性恋最主要的是会对和自己同性别的人产生性欲】性欲?我的脸开始有点发烫。
【同性恋的征兆是什么?】
【没有征兆,就是和异性的喜欢一样,几乎没有什么理由和征兆,是一些特殊人群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个,问一下,同性恋doi爽吗?】
【爽翻了!】我往下滑,似乎看到了一些非礼勿视的画面。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我赶紧退出来删掉访问记录啪地关掉手机。
公寓就我一个人,隔音很好,此时很安静,我听到了自己过大的心跳声,心里没由来地堵得慌,开始胡思乱想,我拼命克制住自己,闭上眼睛想睡觉,但是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第一次去张泽禹家替他解围裙的画面。
纤细的腰肢,微翘的臀部,性感的嘴唇,漂亮的锁骨,迷人的眼睛……
我又猛地睁开眼睛,拼命抑制住自己,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无奈半夜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刷题,却还是难以挥走脑海里作恶的想法。
一整夜我彻夜难眠,心慌,最后第二天早上我看着镜子里黑眼圈重重的自己,不得不向自己承认——我,好像是一个同性恋!而且,我好像还喜欢上了张泽禹!
一时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如何,用冷水洗了把脸,我靠在洗漱台上,慢慢地回想与张泽禹的相处细节,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助理就来叫我起床了。
我答应着,然后迷迷糊糊地顶着那么大一对黑眼圈出去了,可没把助理吓一跳,吃早餐的时候他一边给我遮黑眼圈,一边问我晚上是不是熬夜刷题了,我说是睡前不小心喝了一杯咖啡,到后半夜也没睡着。也就这样糊弄过去。
这话也就能骗骗助理,所以当我以同样的理由告知张泽禹时,他给了我四个字的点评:“谎言拙劣。”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识破我,但我没想出哪里露馅了,所以就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喝咖啡的。”
张泽禹明显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努力憋着笑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我更疑惑了,更不清楚哪里说得不对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因为你的脸很红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脸有点发烫,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那一整天的课我都没听进去几个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觉得心里好别扭,所以一天下来,我尽量避免和张泽禹对视,因为我的视线会乱飞;也尽量不和他说话,因为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就会浮想联翩;更是几乎下意识躲开和他的身体接触,因为怕忍不住乱摸或者抓住不放。
晚自习我又在发呆,我在想我对张泽禹到底是不是喜欢?如果真是喜欢,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被张泽禹注意到我的懈怠,他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肘,我像触电般躲开,他带着疑惑的眼神问我怎么了,我慌乱地说没事。
“诶,你是不是喜欢……”
喜欢?听到这个敏感的词汇,我没等他说完就马上否定:“没有,什么喜欢?怎么可能喜欢?没有!”说完我心虚地到处乱瞟。
“哦。”他似乎没料到我反应会这么大,我看到他有点懊恼地转过去,看着他的作业本说:“记得好好写作业,不会的可以问我。”
我牵强地笑笑,后来的半节课我看他欲言又止好几次,但我没敢让他说,他最后也没说。
也就是那节晚自习下了之后,我发现张泽禹也开始躲着我,很明显地躲我,排练的时候最明显。章鱼和小胖来问过我好几次我们是不是吵架了,我摇摇头,然后说自己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心里也很冤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或者说我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但也要感谢他的疏远,让我彻底地意识到他对我是多么重要。
这几天,看到来问他题目的男生女生越来越多,我就心里可烦,尤其是男生,在旁边和他讨论题目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我都快气死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嘴角咧那么大,你们是要生吞张泽禹吗?但是为什么张泽禹以前给我讲题的时候不笑?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还有今天打球的时候,我们班和隔壁班打着玩,但是由于人太多就分了两组,张泽禹也特地避开和我一组。不和我一组就算了,为什么要和隔壁班那个张峻豪一组啊,他可是我们学校里著名的男同性恋啊。
果不其然,上场他们打,张泽禹拦球的时候,张峻豪明明可以直接投的,非要故意逗他,害得张泽禹为了堵他整个人都快贴进他怀里去了,关键是张峻豪投进球之后还冲我笑!他是不是在挑衅我?好气。我真想一拳上去把他撂趴下,笑什么笑,这场球赛看得我牙都要咬碎了。
下场休息的时候,张泽禹买了两瓶水,就让我自作多情地认为是买给我的,但是!张峻豪不要脸地问他要,张泽禹还给了!我气得火星子在眼前不停闪,卑鄙的小人!那是我的水,谁允许你喝的!
那一刻也顾不上别不别扭,冷没冷战了,我径直朝他两走去,指着张泽禹手里他喝过的那瓶水,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喝。”
他握着水的手顿了顿,“给你这瓶吧,这瓶没开过。”另一瓶水被一双白皙的手递过来,是班长林童,我看张泽禹的头微微低下去看着自己手中的水。
那一刻我承认我冲动了,全然没顾班长一个女生的颜面,依旧执着的指着张泽禹手里的水说:“我就要喝你的。”
张泽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听话地把水递给我,然后又接下班长的水说:“班长,这瓶我替他收着,等他下场打完再喝你这瓶。”
班长有点尴尬,但还是甜甜地对着我笑。我一略而过,拿起张泽禹喝过的水一饮而尽,拧好盖子之后重新塞还给他。
“我不打了,公司有点急事。”话是说给大家听的,眼睛是看着张泽禹的。我又看了一旁的张峻豪一眼,甩手走人。
其实我没回公司,反而还跟公司请了假,我这几天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回去之后直直地倒在床上,没想那么多了,今天的事让我感觉心里如释重负,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从下午六点睡到了凌晨一点,我是被窗外的一声巨雷吵醒的,因为睡得很足,现在被吵醒又睡不着了,滑开手机看到张泽禹发的几条消息——
【张极,你怎么了?】我的心像被敲了一下。
【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虽然你可能心情不太好,但是今天太让班长尴尬了,班长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你下次不许这么对人家了。】
【还有,要珍惜眼前人啊。】
我的目光死死地定在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外面的云在不断地翻滚着,风声渐大,雷电交加。我的心也被强烈的情感翻卷成云,在心里憋得慌,最后竟随着窗外的雨一起嘀嗒嘀嗒地落下雨点来。
一声比一声清晰,最后“唰”地一声,倾盆大雨落下,雨势大得无比,而我的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势打响了心铃。心意逐渐明了——
我喜欢张泽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想把他占为己有,想拥他入怀,想亲吻他,想让他变成我的张泽禹…我得珍惜他,我要勇敢一点。
至于具体怎么做呢,张泽禹前两天不是说很想吃红薯吗?正好今天是周五,放了学可以去给他买,但是我得找个重庆本地人,才能知道哪里的红薯好吃,而且今天放学段肯定会很堵,我的速度还得快点。
这么想着,我觉得这个计划很完美,就安心地睡下了。
早上起来状态好了很多,或许是心中的困惑终于得到解决。我的心情无比地愉悦,下车的时候遇到快要贴上来的私生饭也没有臭脸,还和路上的花痴小迷妹说早上好,还慈爱到亲吻自己的文具盒,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看它很顺眼吧。
但是这一幕却恰巧被刚进班的张泽禹看到,他走进来一脸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之后看着我呆呆的样子嘴里咕哝着什么又拉开椅子坐下,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没病,我好着呢。”我拉开衣袖,朝他展示我的肱二头肌。他白了我一眼,自顾自打开语文书没再理我。
小胖和章鱼一前一后地来到班级里,看到我盯着书本一直傻笑,先后凑到张泽禹座位上问我怎么了,张泽禹看了他两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大声说:“没什么,他二魂燃爆了。”
我一点儿也不生气,至少我知道现在张泽禹愿意搭理我了,不躲着我了,还关心我。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我嘿嘿地笑着,“他说的对。”
他们没再管我,章鱼提醒我和张泽禹:“下个星期一就是艺术节了,我们也练得差不多了。但是这几天你们吵架也不愿意练习你们两的合唱部分,今天加个班你两赶紧练练吧,明后天我们再合练几遍应该就完美了。”
就我们两?好机会。但是我好像又没藏住自己的小心思,开始咯咯傻笑,三个人相视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几个同学转过头来看我,我才发现他们留我一个人在座位上对着空气干乐,真不够意思,显得我像个傻子一样。
下午几乎是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我就拉着班长往外冲,跟百米赛跑一样,成功第一个出校门,坐进出租车里,我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红着脸不停喘气的班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的速度没顾及到班长是个女生。
我愧疚地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哈,我……”
“没关系!”她的脸红得像充了血一样,努力朝我挤出一个微笑,调整着呼吸对师傅说:“师傅,城南102号巷。”
车子应声驰出去,大概20分钟后,弯弯拐拐地绕进一条窄窄的巷子里,几乎是停在那个红薯摊前,然后又一溜烟从刚好能通过的窄巷里倒出去,噌的一声开走。
我看呆了,班长在一旁笑盈盈地说:“厉害吧,这就是我们重庆出租车。”说完她又转身对着红薯摊说:“爷爷,我要两个好点嘞地瓜。”
“要得。”两个人的重庆口音让我觉得很亲切。班长和摊主好像很熟,开始有一说一地聊天,我觉得有点闷热,抬头看了眼乌云翻涌的天。
班长付了钱,从老爷爷那里接过两个装有红薯的密封袋对我说:“小极,我们快走吧,今天有暴雨。”
暴雨?完了。我从她手里赶忙抓起一个袋子就跑出巷子,“红薯钱一会儿转给你!”从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上了车才反应过来没跟人家说一声谢谢。
在车上掏出手机,转了五十块钱给她,我跟她说我有急事得先走,道谢之后就退出与她的聊天框,因为我刚看到张泽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你去哪,晚上不是要排练吗?”
我赶紧让司机开快点,此时雨却开始哗啦哗啦地下,还越下越大,司机说开太快容易打滑,过了大概十分钟,司机开上主路,正值晚高峰难免堵车,我心急如焚,问这离我们学校还有多远,他说也不是很远,走路过去四五分钟就到了。
果然,我看见我们学校的钟楼了,我付了钱就往下跳,把红薯袋紧紧地抱在怀里,弯着腰往前跑。
到了学校,我整个人都被淋湿了。我看到教学楼里一楼到天台的楼道还亮着光,我知道张泽禹肯定还在,还给我留了灯。顾不得累不累,我就往教学楼赶,越往上爬我就越慢,喘气就越急,后来不得不在三楼停下来调整呼吸。
此时我听到了楼顶的琴弦声,孤独又无助的感觉,一声声打在我的心门上。我加快脚步,最后整个人湿淋淋地站在他面前。他坐在通往天台的几级阶梯上,背后天台的门锁得紧紧的。
弦声停了,他眨着眼睛,委屈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乖。“你去哪了,没打伞吗?”他放下吉他,走到我身边,“我教室里有一套换着穿的校服,我去给你拿来。”说着准备往下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他转过身来不明所以地问我怎么了,我从怀里拿出被捂得很好,没有淋到雨的红薯袋递给他,“你想吃的,红薯。”
他没有接过,盯着我看了两秒,“你出去就是买个红薯?”我点头,我确实是这个目的。“还是热的,你尝一口。班长说这是重庆最甜的红薯。”
他的目光越过红薯,看着我还在滴水的衣服,反过来拉着我的手往下走,语气听起来有点生气:“换衣服。”
他从教室给我翻出一套袋子装好的校服,扔给我,语气不容分说:“去厕所给我换上,我在教室等你。”我将手里的红薯袋捏得紧紧的,觉得有点委屈,我费了那么大劲给他买来的红薯他看都没看两眼。
兴许是察觉到我的小心思,他总是能及时地察觉到我的感受,也可能是我表现得有点明显。他伸出手:“给我吧,小朋友。”我马上笑嘻嘻地递给他,抱着校服去换。
他的校服很香,是植物的味道,但是有点小。我回到教室时,他已经把吉他拿下来了,嘴里大口嚼着被烤得很烂的红薯,看着面前的我,“有点紧吧,先凑合着穿。”
我走到位置上坐下来,问他:“甜不?”
“可甜了,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说我不饿,下一秒肚子就不争气地叫起来,他把红薯塞给我,“客气什么啊张极。”
里面还有半个红薯,我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看他翻着词谱。他瞟了我一眼,犹豫地开口:“你以后少跟班长吵架,完了还要人家来哄你,是不是男人?是她脾气好,换我我一定不会哄你。”
我听着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生气什么哄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呢,我都看出来了,你两不是在恋爱吗?”他头也没抬地说。
恋爱?我?和班长?这小子误会什么了?先不管了先解释再说:“我没有,我没有和她恋爱。”
他停下调音的动作,转过头问我:“还装呢?”
“我没装,我真的没和她恋爱。”语气稍微有点急。
“那你上次体育课离人家那么近干什么,还把外套给借给她遮阳…”
外套?体育课?我努力回想,哦,我想起来了,我失眠的第二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班长的裤子上有一小块血渍,怕被班上的几个地痞流氓看见了之后捉弄班长,就给她挡了一节课。下课之后告诉她之后,她便借了我的外套挡一下,因为我的外套比较长。我当时也没在意,就给她了,没想到会被张泽禹误会。
他的小嘴巴还在不停地念叨:“那天你还故意躲着我,难道不是怕班长看到你我接触之后吃醋吗?还有晚上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还没等我说完呢就急着否定,不是心虚吗?后来她来问我题目,你就差把不耐烦不开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但是我说你啊,即使打篮球那天和她吵架闹脾气了,也不应该让人家那么尴尬啊,你看,今天还要人家买红薯来哄你,这叫什么事儿。上次跟你说的珍惜眼前人,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指责我,我扶额发笑,完了,这误会大了。他看到我还在笑,一脸气愤,“孺子不可教也。”准备继续调音。
我拉过他的椅子,让他整个人正对着我,这个姿势像把他圈进怀里一样。我认真地看着他说:
“你听我说,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上次体育课,凑得很近是因为我看见她裤子上有血渍,应该是姨妈来了不知道。包括后面借她外套,都是单纯地替她解围。后面的事情你也都误会了,总之,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至于红薯,是我特地请她带我去的,因为我不知道重庆哪里的好吃。这个红薯,是专门给你买的。”
听完之后他懵懵的,半晌没有说话,低下头去应该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个小笨蛋吧,“我可以发誓,我要是说的是假话,我出去就被……”
剩下的赌咒被他的手堵住,然后他转移话题;“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练歌吧。”
后面的排练进行得很顺利,我们的声线很搭,完成度很好。由于雨下得太大,我半绑半劝地把他拉进助理的房车里,看到他安全地回到家后,我们才安心离开。
车上我回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戏剧性的情节,不禁暗自发笑,这误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兜了这么大的一圈。
看来以后我得注意点了,张泽禹,可是只敏感的爱胡思乱想的笨蛋小狗。
“喜欢夏天晚霞的理由有很多,比如,那个明媚的少年说,看到晚霞,记得想起他。”
06
艺术节当天我们都被赶进了三层的学术报告厅内,高一在第一层,高二在第二层,高三在第三层。今年的艺术节确实办得有点隆重,这灯光这舞台,啧啧,真费钱。
我们的节目在压轴,所以我带他们三个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嘿嘿,在空调旁边。前面的都是小品和话剧诸如此类的红色节目,所以比较耗时,我就带着他们一起睡觉,只有张泽禹一直坚持着看完,甚至热泪盈眶。
我想说至于吗,但是转念一想,肯定会被张泽禹强烈谴责,当然,我内心肯定是爱国的,但是我只有看到打仗的片段才会热血沸腾。
中午放大家去吃了饭后,下午接着开,下午的节目就是许多美女穿着短裙或长裙,化着浓妆表演的异族风情了。我自觉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一只眼看到一旁的张泽禹正看得出神,我用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张泽禹,非礼勿视。”
“……”他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拒绝我,小狗脾气真好。
“极哥,你怎么不给我们遮?”小胖在一旁打趣。
“你们和我同桌不一样。”我闭着眼不想搭理他。
“怎么不一样了?你同桌有三个眼睛还是两个鼻子啊?”章程在旁边欠揍地说。
“啧,非要我说那么直白吗?我怕我同桌多看两眼台上的女生就会多想,毕竟他那么帅。你们嘛,随便看去吧。”
“极哥,你不能这么断了我门禹哥的桃花啊,你以为所有帅哥都跟你一样对美女不感兴趣?”
我听这话有点来气,但一想他们也不知道我喜欢男的,还喜欢他禹哥,就决定暂且饶过他。看着在我手底下一动不动的小脑袋,我都怀疑他要睡着了,但是其实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张泽禹喜不喜欢看美女。
所以我把手挪开,听见他啧了一声,“看美女吗你?”我看着他不解的眼神问。他瞅了我一眼,又把眼睛乖乖闭上,“我非礼勿视。”,想起什么又睁开眼,转头对两个家伙说,“你们不如关心关心美女节目后面你们自己的节目。”
果然,提到节目两个人就开始紧张,凑在一起看歌词和词谱,张泽禹总能抓到他们的弱点,并每次必要时实施精准打击。我同桌真厉害。
完了之后他又闭上眼睛,示意我把手盖上去,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头上的光太刺眼,需要我的手给他的眼睛盖被子。
我照做,侧着身子看着在我手底下乖乖不动的脑袋,脸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起伏,光线柔和地打在他分明的轮廓上,鼻梁真高,好想在上面滑梯。
“看我干什么?”
“你紧张吗?”被他发现之后我转移话题。
“紧张啊,可紧张了。”
“没看出来。”
“因为我在耍帅啊。”
噗呲,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是谁家的小狗啊,怎么这么傲娇。
时间差不多了,我领着他们三个去了后台换衣服做准备工作。
上台前一分钟,我们在后台叠手鼓劲,我的手故意放在张泽禹的手背上。“加油加油加油!”
手搭下去的时候我顺势抓了一把他的手,嗯,软软的,偷笑的时候我拿手假装蹭了蹭鼻子,嗯,还有点香香的是怎么回事。
红幕布被渐渐拉上,主持人在幕布外播报着我们的节目,幕布后的我们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学生会成员帮忙接通了电源,把钢琴和架子鼓搬上去,时间有点长,我已经听到台下的躁动不安了。
一切布置好之后,我们四个就位,此时主持人恰到好处地停止了介绍节目内容,红布被缓缓拉开,下面的观众开始尖叫。
我散漫的站着,看到观众席下有十几块闪着我名字的灯牌,似乎还有一两块张泽禹的。场子渐渐被台下的指导老师安抚下来,我扶着麦:
“ Welcome to the party,”
“我们是急着乘航乐队!”
等我们四个一起喊出队名后,张泽禹的电吉他应声而起,接着是章程的架子鼓和李航的钢琴也慢慢混入。
开头的节奏就很燃,我唱得很嗨,观众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唱到高潮情难自已我竟跳了起来。
“亲爱的少年啊 你/在哪 是否/在挥汗
炽热的青春啊 是否/已 光荣/获誉了
热血的脉搏啊 正/流着 在美好的年华
不留余地去拼 风吹过 三年/过去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不曾说/的遗憾/的不甘 去说吧
想追的/快乐啊/浪漫啊 去追吧
热血的少年啊 要记得 肩负责任啊
正义的少年啊 要记得 善良待人啊
感恩的少年啊 要记得 感谢他们啊
三年的青春 我一直 拼搏在路上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最后的结尾他们三个都收了音,留我一人清唱,我正疑惑着怎么突然变了,转头看见他们三个人朝我走来,拿着话筒和我一起做结尾。
我们四个相视一笑,挥着手唱着“啦啦啦啦”,台下的观众开始和我们一起唱,有不少女同学忍不住落泪,红幕被渐渐拉上……
唱完这首歌,我们在台下都热泪盈眶,这首歌是我们自己作词作曲,写的是我们的曾经,现在和往后,写的也是每一个高中生的青春。
怎么能不想哭呢?这首歌写尽了热血,但也唱尽了背后的遗憾和离别。尤其是最后一段,我当时在台上看着同样眼中含泪的张泽禹更想哭了,三年匆匆,只剩下最后一年,好舍不得张泽禹,好舍不得章鱼和小胖,我还想一直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表演下来后,我们都百感交集,没有人说话。当我们都大眼瞪小眼时,便默契地逃离会场,我们没有商量要去哪,但都心领神会的去往天台。
排练也结束了,艺术节也结束了,明天就要把天台的钥匙上交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以享受天台的快乐了。我们刚爬上天台,就看见远方灿烂的晚霞,映照着整个天空和大地,绚丽无比。
四个人就这样靠在栏杆上,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场盛大的日落。我们看着,看着晚霞从醉红渐变到粉紫再渐变为淡粉。我内心感慨万分,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不就是我们的青春吗?刚开始的大家热血,热烈,真诚,然后我们有了难舍难分,害羞躲闪,火花碰撞。最后,终究只能留下淡淡的回忆,飘在生锈的栏杆旁,直到和黑暗融为一体。
可是我好想好想和他们一直这么有缘,一直没心没肺的走到老,所以我牵起了张泽禹的手,张泽禹又牵住了章鱼,章鱼牵住了小胖,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到现在我才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与意义,不是为了单纯地锁住这段关系,是我们害怕分别时稚嫩的情难自己。是一个承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但也是给当下这段关系打下的印章。什么印章呢?一辈子友谊印章。
不管这个印章最后我们回首少年时有没有黯淡,他都那么真实刻骨的存在过,为这段青春这段关系标榜。
“可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回到班后当然被班主任骂了好久,说我们不遵守纪律奖都没领就走了。但我们不后悔,我们做了更有意义的事——为青春做下标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