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一）

据回忆，这是康楠第二次来到上海滩。

第一次，是在八岁那年，被母亲林婧一手从浙江送到了身在上海滩的姑妈康知华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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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英国坐飞机赶到北平，又从北平坐火车来到上海，一路辗转五天五夜，康楠休息的并不好。

康楠也算入乡随俗，来时穿了件沈知华在英国时为她量身定做的茶白色旗袍。

上海此时刚刚入秋，凉意渐浓，下车时又在外披了件英伦式的黑色披风，同样是康知华为她定制的限量款。

每每想起康知华说女孩要活的精致时的样子，康南都忍不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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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卷乌发半挽起来，来时脸上涂的脂粉早就在这些天里被她洗了个干净，此时未施粉黛，皮肤五官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白皙透亮，朦胧立体。

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身段也出奇的好。

来往之间，有不少本地人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多看两眼，康楠只能听懂一小部分上海话，大概就是夸她长得漂亮的意思。

早在英国时就听说国内时局动荡，上海滩成了到处都是外国人设立的租界，只不过康知华似乎从未有阻拦之意，甚至也没规定康楠返回的期限。

康楠在姑妈默许授意的情况下，心情松了不少，几天前联系了一早来到上海滩的路垚。

路垚昨日回她一封电报上说，公寓已经为她找好，并附上了公寓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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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不比她印象中的那样满目繁华，火车月台前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乞丐。

其中不乏都是些饿到骨瘦如柴的孩子，康楠很少见到这样的人，心中却想他们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龄而已，于是心有触动，悄悄走近那一圈孩子，塞了不少钱。

几个孩子似乎没见过有谁会舍得这样给他们钱，于是都忙着道谢。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又靠近他们几分。

悄声说着。

康楠小心一点，别被那些大人们看见。

康楠说的是不远处那些年龄大了的乞丐，万一被抢，这些孩子们恐怕是要也要不回来了。

几个孩子跟着她一起笑了。

她正起身，打算也给周边其他乞丐一些钱票，却不料身后一窜黑影从她身边掠过，肩上的女士背包突然落空。

那人跑的飞快，康楠穿着细高跟，根本来不及追。

清丽的眉间微蹙，面上显出分愁态来。

不料一来就能遭到小偷，她在乎的不是钱，而是包里的护照和身份证明。

腿下风衣被拽了拽，康楠寻着力道去看那几个孩子。

她明白过后蹲下，几个孩子附在她耳边说着。

龙套姐姐，我刚才在前面看见了乔四爷，他最近当了巡捕房探长，你快去找他帮帮忙。

康楠将视线落在孩子手指的方向，只能看见远处围了一圈巡捕房探员。

她微笑着应声，寻着那一圈人走去。

直到越走越近，那一圈大概站了十几个高个子探员，里面似乎围着一个人，康楠看不清楚，于是碰了碰离自己最近的那位探员。

面前那位探员不耐烦的转过身时却看见一张面容清绝得脸，刹那间怔住神。

康楠又耐心的唤了一句面前的人。

康楠先生您好。

康楠语气温婉而平淡。

康楠请问一下，哪位是乔……四爷？

她犹豫的问出了乔四爷这个称呼，心中却疑问道哪位探长还自称是爷的。

探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得笑了两声。

龙套乔四爷是吧，我这就给您喊。

探员此刻心思全被面前的美人儿吸引了过去，寻思着乔四爷这是又从哪勾搭的一位美女，看着也不像百乐门，长三堂那一挂的啊。

龙套探长，有位美丽的小姐找你。

探员探头朝里喊了一嗓子。

一瞬间，周围其他探员闻声齐刷刷的向她投去视线。

康楠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浑然不觉周围人嘴里探讨她的那些话。

乔楚生谁找我啊？

人群里传来一声高亢磁性的男音，又偏生带了些放荡不羁的混闹意味。

一圈探员从中间让开一条道，内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康楠淡淡抬眸望去，恰巧与那位乔四爷的视线撞了个满怀，她神态未有变化，倒是眼前的人在看到她时由先前一脸的疑惑再到如今添了几分浪荡的笑意来。

那位乔四爷很不客气的将她整个人从上到下扫视一圈。

康楠先一步开口解释道。

康楠我刚刚下火车时，身上的包被人抢了。

乔楚生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吗？

那位乔四爷笑着问她。

康楠男人，带了一顶鸭舌帽，身形不算太高。

康楠顿声，心中感谢自己选择了画家这条路，此刻之前上过得肖像写生课起到了作用。

康楠似乎有些坡脚，不过我没看太清楚，因为他跑的速度太快。

康楠不过，我能确定的是，他跑起来时身体是歪的。

身旁一位探员听康楠这样一描述，顿时心中有了想法。

卢阿斗坡脚，偷东西，我知道了，是张福，这几天好几起了。

卢阿斗说着还有些气愤的扯了扯衣领。

卢阿斗探长，这人我知道在哪，我去抓吧!

那位乔四爷应声点点头 卢阿斗很快就带了几个人跑了出去。

面前一张俊脸却对着康楠扬了起来。

乔楚生姑娘没见过啊，哪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