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河畔,万年来没有如此跌宕了,我待了一万年了。
魂灵来此,或有所求,苦浸若水,亦或无所念,一碗孟婆汤赴来世,终归是没有我什么事的,我只是若水河畔,魂念所养的万千彼岸之一罢了。
人间所言,阴曹地府非虚,真真是个阴冷潮湿的地儿,倒也适合彼岸一族生长。
世代生于若水河畔,以魂念为养料,所谓魂念,就是若水中这些哀泣连连的魂灵的执念。
不愿投胎,执念前人,前世,渴望着百年一遇的恩赐以达夙愿,纵身投入这若水,无止境的游荡。
有些魂灵错过了轮回年限,若水侵蚀过久,记不清前尘,也不知轮回,便是永远在这。
自我有灵识以来,数不清看了多少若水腐蚀下的魂飞魄散,疯疯癫癫的哀嚎和哭泣已是常态。
不同的是,那位青色衣服的姑娘,她日日靠在岸边的黑石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从不言语哭泣
她离我仅两米之距,灵识初开时,我尚且不敢显露意识,从旁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她除了时不时往我这个方向看看以外,宛若一樽泥塑。
离她更近一点的叫久曲,比我早开灵识一两百年,倒是个大胆的主,偶尔同那女子言说两句,但未有回应,索性久曲话也少了起来。
直到那天,来了一个右眼角有颗朱砂痣的灰色衣袍的男人,刚自桥上入若水便直奔青衣而来,我看不清那男子眼里的情绪,只是万千若水魂灵中他的目的性太强了。
青衣大概是没有注意的,眼里一如往常的看着我这边,直到那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眼里才有了一丝波澜,连带着白色发丝都在颤抖的模样。
他说:“你这辈子也等不到他了!”
青衣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都如此嫌恶,眼里仿佛比往日更加暗淡了几分,还带着一丝狠厉,如同周遭的枯灵低吼,
“一万年了,你怎么敢,你早该死在那里,魂飞魄散。”
苍白的手紧紧的捏作一拳,薄肩都在颤抖,这块黑石支撑着青衣最后的高傲,再也不愿意说出一句话。
“琉青,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该被往事禁在这地府,日日替你那废物兄长守着那朵破花。”
灰衣男子捧着琉青的脸直视双眼,真诚的好像企图唤醒一个迷途的失忆鬼一样。癫狂的可笑。
破花?偌大的地府,也仅有彼岸一个花族,我们族人难道还能与凡人有所牵扯?这倒是闻所未闻。
还不待我仔细思考,灰衣男子拉着琉青便想往轮回游去,琉青挣脱不开,竟直直的往下坠去,若水有底也似无底,无念之人,若水吞噬的太多了,琉青没有了半分念想,她宁可死在这,也不愿入轮回。
无念之人,他又怎能拉动她半分,灰衣男子气急了:“疯了,你宁可死?”
周遭的魂灵依旧游荡哭喊着,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事情。
“我这是在为你赎罪。”若水已浸过衣肩,琉青仿佛有一种解脱的快意,转头诀别的看向我。
我只是一朵花,甚至我还从未显露过灵识,然而当她看向我时,那种惜别的情绪竟让我心头一痛。
“青衣!”我依着久曲那样唤她,这是我第一次说话,在这哭声充斥的若水河畔,这样小的声音,被掩盖了大半。
她怔愣的看着我,若水终于停在了她的唇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像是欣慰:“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