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常常会说一句话:“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真能做到,并且确实可以了解其中深意的人并不多。师父是受过苦的人,在班社还寂寂无名的时候,在师父还需要接一些写剧本的活来养活相声的那些年里,师父常常连饭都吃不饱。其实不只是师父,早起很多云字的徒弟也都吃过苦,比如岳岳和三哥在大兴养狗的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饱饭,烧饼去了几天饿得直哭,哭着给师娘打电话要求回去。后来,经济条件大为好转,师父也常常舍不得扔东西,哪怕是一盒酸奶,只要过期的时间不太久,都要喝掉。随着师父的名气越来越大,家里门庭若市,来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家里经常有吃不完的东西,师娘就给这几个徒弟打电话叫上家来拿东西,接到电话最多的就是栾云平,爱徒总是得到的偏爱更多一些。岳岳也是差不多的习惯,赚了钱在北京买了大房子,宽敞敞亮,卫生间都好几个,可以洗手液里面还要兑水使用。像大楠这样从小家境温饱、老秦这样家庭富庶的年轻弟子是体会不到那些的,虽然也听师父师娘说起过过去的苦日子,虽然师哥们也经常开玩笑把喂狗当做身份的象征,但终究还是没有亲身经过,心里的那种感受是不一样的。
孟鹤堂从小长在于大爷身边,于大爷家里徒弟少、家底丰厚,孩子们在他身边日子过得可以说是衣食无忧的。栾云平好歹是北京孩子,没有挨过饿,虽然风风雨雨都站在师父的身边,但受过的苦确实不多。不过他们都是属于特别会共情的人,所以师兄弟们才会真心的敬服栾云平,有事情的时候都愿意找他,谁犯个错惹师父生气了,也都是求栾云平帮着斡旋调和;师兄弟们也大多跟孟鹤堂关系好,平时家里有什么事情,也都爱跟孟鹤堂聊聊,孟鹤堂是个好听众,也是个靠谱的好朋友。梨园师门一直讲究的都是传承,即便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师徒父子也不会过时,徒弟住在师父家,日常生活受师父的言传身教,工作里随时跟在师父的身边学习,这是徒弟的幸甚。本来筱贝和筱楼也是在师父家住过一段时间的,栾云平对两个孩子的生活很是照顾,但也很是严格,两个孩子私下商量了一下还是很有默契的搬回家住了,栾云平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点破,毕竟现在年轻的孩子跟之前的不一样了,也就随他们去了。大郎是正经跟着师父高峰住过三年的,从十六岁到十九岁都是在师父家度过的,高峰的生活就是相声,全部都是相声,白天在小园子演出说相声,大郎就在后台听着,如果高峰去给学员上课,大郎就在下面旁听,下课的时候帮着高峰收学员的作业,检查学员的功课。这是大郎学艺生涯最难忘的三年,也是收获最多的三年。虽说高筱贝已经算是同龄人当中沉稳的了,但毕竟略小了几岁,做不到大郎这样塌下心学艺,栾云平也没怪过他。本来栾云平的性格跟高峰也不一样,高峰是直眉楞眼奔着老艺术家去的,而栾云平不一样,相声是栾云平的爱好,也是工作,但却是高峰的人生。所以,两个人对待徒弟的要求也不一样。高峰一板一眼的教徒弟作艺做人,事无巨细。大郎最爱吃师父做的饭菜,觉得比家里母亲做的还好吃。高筱贝也吃过栾云平做的饭菜,怎么说呢,栾云平最拿手的就是炸酱面,至于其他的菜色发挥的并不是很稳定,甚至有一次做茄子都没做熟。但是,筱贝和筱楼怎么敢说出来,还是默默的把那一盘子茄子都吃了。后来,栾云平跟孟鹤堂生活在一起了,也会叫高筱贝来家吃饭,师娘做的菜要比师父做的好吃,这是筱贝和筱楼的共识,不过很可惜他们轻易吃不到师娘做的,师父宠妻狂魔,本来孟鹤堂平时工作就忙,经常东奔西走,回家一趟不容易,栾云平都是让孟鹤堂多休息。有一次,筱贝开玩笑撒娇说:“想吃孟叔做的酸菜汆白肉。”栾云平一脚踢过去:“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以为这是饭店呢还能点菜?为师亲自下毒,啊不,下厨,你们等着吃还这么多话。”孟鹤堂在旁边不忍心,说道:“师哥你吓着你徒弟了,孩子想吃这口我就给做一次,又不麻烦。”筱楼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谢谢师娘。”孟鹤堂故意板起脸:“这也就是在家,在外面可不许这么叫,我不要面子的吗?”栾云平连忙把两个徒弟往屋里轰:“都进屋背活去,一会我检查,不合格的没饭吃。”筱贝筱楼吐着舌头乖乖回屋背《地理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