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符保平安,何不求一对?”
老僧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
“有缘人自不会散。”
林冶愣了一下,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之前确实听别人说过平安符能保人平安,也见乡里邻居闲暇时举过大大小小的例子。
不过,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总觉得这些东西过于玄乎,且没有科学实据。
直到有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心里便不再横生出之前的那些想法了。
“施主,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请随我来吧。”
林冶起身,抚去了膝盖上的尘土,跟随僧人的脚步径直往殿堂走去。
之前他在网上冲浪,虽然刷到过有关于求平安符的流程,但等到了真正实践的那刻,内心还是会有些慌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
殿堂内整齐地供奉着几尊佛像,老僧人此时正跪坐在拜垫上,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道德经。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些纸钱,放进火盆里焚烧。
百度上说,这些纸钱叫做结缘钱,又称香油钱,是用于烧香拜佛的。
他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踱步上前。
林冶学着老僧人的样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在一尊佛像前跪下。
这是他第二次下跪。
随着山顶的钟声被打响,佛堂瞬间变得庄严肃穆,仿佛所有人都在虔诚祈祷。那尊矗立在神龛上的佛像在此刻变得格外耀眼。
老僧人从手上取下平安符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收下。
“谢谢。”林冶颔首,接过平安符。
从寺庙出来后,他拦了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往市中心的医院。
他捏紧平安符的手在微微颤抖,掌心已然一片潮湿。
今天,是荀彧复诊的日子,他不能缺席。
但碍于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既算不上荀彧的亲弟弟,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公示他们在谈恋爱,最后辗转良久只能在关系那一栏中填写“朋友”而非“爱人”。
“医生,我来探病。”林冶拎着一袋水果,往216病房走去。
他轻扣了两下房门,在得到对方回应后推了进去。
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病床上的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他的脸上苍白一片,嘴唇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润色,整个人病殃殃的。
“哥,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林冶心疼地看着他。
“吃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可能时间不多了,身体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他顿了顿,接着说“没被吓到就好。”
其实他本意是想说你不嫌弃就好,可忽然转念一想,自己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但眼前的男孩不一样,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事业和家庭。反倒是自己就像个累赘一样,倒不如趁早撇清关系,让他脱离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没有,怎么会呢。”林冶哽咽道。
“那……”
“好了你别说了,哥,我喂你吃饭。”他抢过对白,打断了荀彧接下来的动作。
医院的病房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墙壁将四周牢牢围住,仿佛一座无尽的囚牢。
起初,荀彧是放弃治疗的。他那时候无牵无挂,打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旗号,度过了那两年。但后来,他执拗不过林冶,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说他愿意承担一切医疗费,手术费,就当作弥补他两年前的遗憾。
虽然时间无法用金钱衡量,但他不再像当初那样牵强固执。与命运作斗争的这几年,心态和脾性早已磨平了棱角。
所以他接受治疗的原因,仅仅只为了多看他几眼,多看几眼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人。
或许,就没那么遗憾了吧。
“哥,这是我给你求得平安符。”林冶拿出平安符,塞到他手中。
“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这是其中一个礼物,你先收着。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惊喜。”
“以后,我都会陪你过生日,不止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年年……”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啜泣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手背上。
他仰着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难堪,毕竟在心上人面前痛哭这件事,难免有些丢脸。可泪水还是忍不住在眼眶打转,心脏在一瞬间揪疼,仿佛被烙上了一个印痕。
“别哭。”荀彧低头,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替他擦去眼泪。
“哭了,就不好看了。他强硬地在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接着说“阿冶,从来都不哭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们身上,病房里的两个男生紧紧相拥在一起。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回了三年前。
荀彧倚靠在他的肩上睡觉,窗外的天气还是那样明媚烈焰,仿佛下一秒就被湮没在璀璨的阳光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放在天空放光明……”林冶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声音逐渐放低。
很明显,他哥累了,需要休息。
荀彧温热的手刚刚还搭着他的脖颈,下一秒却径直滑落到了床沿。肉体砸到木板发出“啪嗒”的声响,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滴————病房冰冷的机器合成音在此刻突然诈响,就好像从背后笔直地捅了他一刀。
他手心紧握的平安符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底下的流苏顺着手掌滑落到了地上。
林冶偏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人,低声喊了一句“哥?”
“哥?”这次他提高了音调。
可身边的人就好像进入了沉睡一般,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林冶倏地愣住了,微垂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悲痛。
不是说平安符能保平安吗?为什么会断!为什么不起作用了呢!
他用手揽过对方的身体,偏头靠了过去。“大骗子,这次怎么换成你抛下我了。”
“以前是我的不对,我错了,哥。对不起,我以前不该抛下你一个人的,你能原谅我吗?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他没忍住失控地情绪,低声抽泣着。
“今年的生日,我还没陪你过完……你怎么就抛下我了呢。”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把头埋得很低,话语间夹杂的鼻音在此刻变得格外浓重。
林冶眼尾泛红,泪水盘旋在肿胀的眼窝里。他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只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荀彧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可是他确实死了。
死在了生日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