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槐林荫道的两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种了几株玫瑰,在春色四溢的季节里开得正盛。耀眼的阳光透过枝桠投射下来,转眼一晃,大半个学期就已经过去了。
“妈,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荀彧垂眼,声音略带沙哑地摸着病床上那人冰冷的手。
他很早就意识到一股无形的重量,已经担负在自己的身上。在16岁这个年纪里,本该闪闪发光,不需要考虑权衡利弊也没有被生活压迫的心酸。自从季明泽跟荀岚离婚后,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与人沟通,开始用生活麻痹自己,给自己一层一层地裹上外壳。
“你是谁!滚,别碰我!”荀岚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面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丝毫想不起有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属于他们母子俩的美好回忆都被忘得一二干净。她猛得甩开荀彧几经冰冷的手,带着哭腔的声音吼得有些嘶哑。
“我....我是你儿子,你又把我忘了。”
“不...不,我没有儿子,对,我没有儿子...”她把头发揉得凌乱不堪,兀自在床脚缩成一团,想要躲得越远越好。
现在的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个支离破碎,狼狈不堪的家。但是他不能,因为所有的重担已经一点点地侵蚀到了自己的身上。
荀彧沉默了很久才开的口说:“妈...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回来看你。”
“不行,你不能走。”荀岚死命拽着面前人的衣角,被下齿紧咬着的唇已经渗了血色。“我求求你!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跪着祈求,病房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引来了周围路过的护士,推进病房纷纷将她拉住。
“对不起,病人情绪过激,家属请尽快离开病房。”
“好,我知道了。”荀彧低头,垂着的手上是面目狰狞的红痕,显然是在拉扯的过程中被病人抓伤的。
他没在意,只是无意识地摆弄着指关节,脊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一个人在门外沉默了半晌,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辗转了这么久,仍就停留在原地,一步也没向前跨过,也没有想过后退。那些无厘头的,杂乱无章的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他背负的实在是再多了。一件一件的足以有千斤的重量。
“我回来了。”荀彧蹲在玄关处换鞋的同时,顺口向楼上刚从卧室出来的人报备一声。
“你干嘛去了。”
他直接性忽略了前者回来时的报备,事实上林冶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手臂上面目狰狞的抓痕,虽然被刻意遮挡着,但由于面积扩散得太大,红肿已经遍布了整只手臂。他已经没心思去听那些片面之词,只想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会伤成这样。
“没哪里。”荀索性彧敷衍地回了一句。
他转过身去,正准备往楼上走。
“手臂上的伤怎么回事。”
背后传来的声音令人战栗,他已经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来弥补这个已经被戳穿的谎言,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他一点一点地揭开那层被自己尘封的,压在心底的伤疤。
“不想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也是。”林冶走下楼,从水池边抽走一块湿毛巾。
“是因为我妈。”
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把家里的糗事毫不掩饰地告诉林冶,或许是因为一时脑热,或许是因为信任,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嗯,我知道了。”林冶把湿毛巾浸在冰水里,几秒后才开口。
他把从冰水盆拿出来的毛巾轻轻地敷在荀彧那只不堪入目的手臂上。一来是为了缓解红肿的疼痛,二来是为了减轻他心里的负担和压力,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扛着。
片刻后,他把毛巾从那只肿成猪蹄的手上拿下来拧干,随后晾在阳台上,和声细语地说“你还有我。”
“谢谢你。”
他现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现在有家,也有人会因为自己受伤而露出担忧的神情,会因为等他回家而彻夜难眠。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青梅竹马,那个他发誓要保护一生一世的人,正是林冶。
现在就耀眼的站在他眼前,像太阳一样发着光。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那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脏也有一天会因为别人而跳动。
“哥?”林冶撇头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荀彧回过神来,半晌才回道“阿?”
“你走神了。”
“很明显吗。”荀彧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问。
“明显,你愣着不动。”
林冶把面包扔给他,没好气地坐在沙发上。
“以后有事跟我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会的。”他撕开包装袋,边吃边回。
荀彧发现,自己他弟弟的感情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从之前的保护欲到兄弟情再到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感觉。可能是家人吧?他在心里用谎言来掩盖那份不该存在的,荒诞不经的感情。好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但也确实不能公布于众。
哪有哥哥会喜欢上自己弟弟的,txl,不觉得恶心吗?万一哪天他知道了我喜欢他,不得离我远远的,甚至还有可能闹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算了。”荀彧长叹一口气,直径走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林冶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口询问道。
“没事。”
这有事都已经写脸上了,他觉得林冶还会蠢到这点小细节都看不出来吗?“好,那你早点睡。”他确实看不出来,这死直男癌,简直无药可救。
荀彧为了让自己的性取向变得正常,暗自决定一周都不搭理林冶。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好比一块肉吊在你的眼前只能看不能吃一样。他虽然有好几次忍不住想找林冶讲话,但都被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便随便找了个要“好好学习”的借口搪塞过去,可笑的是对方还真信了。
“你是嫌我烦吗?”林冶终于忍不住他这几天想方设法的逃跑,就像只乱窜的无头苍蝇一样。吃饭躲,教室躲,回到家后还一言不合就锁门,便开口质问他。
“没啊。”他心虚地低下头,视线在课本上游离。
“你课本拿反了,还说没有?”
林冶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三五资料,捏着荀彧的下巴直到对方肯正眼直视自己为止。
“为什么躲我?”他蹙眉,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没事阿,就觉得....看到你我就没心思学习了。”
草,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